直戳人心的演说, 血腥残酷的影像,狂热亢奋的氛围,一瞬之间荡清了在场众人的不安。
巳时, 一声声震天动地的龙啸, 更是把全场的气氛推上高潮。众人雀跃狂喜,仿佛下一刻龙啸的主人会随声而至,将他们所有人救出暗无天日的苦海。
然而, 一阵阵的热烈的欢呼声、一片片摇摆的臂海, 因罩子的异变嘎然而止。
滨海城上空包裹着的椭圆形罩子,就像被四面八方里外冲撞的薄膜一般,时而凹下来, 时而凸出去, 时而被里外两方极力撕扯。
众人纷纷抬起头,死死地盯住罩子。
他们都能想象到,好似有一个人在外边拍皮球,罩子便是那软得不能再软的地面, 那人的手力越来越大,皮球拍得越来越下,天顶的罩子也越来越下。
砰——罩子拍到了滨海城最高的建筑。
众人都以为执法堂的顶端会轰然倒塌, 心惊胆战地等待着, 没想到罩子仿佛一片渔网,唰地一下把天顶捞了出去, 执法堂上方的残骸上只剩一片削尖的横切面。
被舀出去的楼层受不住深海的水压,刷白的墙壁层层翻开,砖瓦碎石颗颗掉落。
难以承受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罩子直通蛟六的神识, 蛟六的感受如实反映在罩子中。众人都感受到了, 其中还包含着难以名状的臣服感。
众人掩饰心底的慌乱,特意提高了声音,“大家不要慌!”
“蛟六也怕了龙百川,龙主站在咱们这边,咱们应该开心才对!”
“是啊!蛟族再怎么横,见了龙族,也得乖乖趴在地上。”
人们互相安慰着,见到他人脸上假装镇定地神情,信以为真,自己也学着那样,假装镇定起来,虚浮的情绪一瞬之间传遍了所有人。
就在这个时候,猛烈的西风气势汹汹刮来,罩子就像压折的芦苇,被迫向东边伏倒下去。
罩子外边,海流急剧变化起来。鱼虾螃蟹手脚触须乱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从西边飘到东边。一丛丛海草连根拔起,从西边卷到了东边。
众人见此,心里闪过一个可怕至极的想法,却都不敢相信。
不过片刻,滨海城西面倏地亮堂起来,这片光亮哗地一下从西面飞驰到东面,照亮了众人狂喜欲泣的脸庞。
天光大亮!
沧溟海被推出了整整八百里!
海底的幽暗一驱而散,整整二十天之后,盛大炽热的太阳重新照进滨海城,直直照进众人的心底。
然而,众人的欢呼声还没释放出来,黑布扑头罩来,浩浩荡荡的海水卷土重来,仿佛深不见底的黑夜塌下来了一般。
随之卷土重来的还有声势赫赫的海族军队,茫茫无尽,仿佛蚂蝗过境一般,随着海水自东向西,众人感觉无数觊觎垂涎的眼神从头到脚划过自己,难以承受的战栗感从身体的每一根血管暴起。
滨海城,再次被包围了,被无边无际的海水,被无穷无尽的海族。
方才的光亮,仿佛是临死前最后的回光返照,沉重的绝望感再次席卷而来。
那些虚浮的镇定情绪不攻自破,从一个人脸上传到另一个人脸上,直至传遍滨海城的整整五百万人。
啪——
多鱼感到脸上掉了滴水,他以为是海族的口水,抬手一摸,才发现不是,是海水,沧溟海的海水。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罩子破了!”
哗啦哗啦——
一股股海水倒进滨海城,罩子顿时变得千疮百孔,岛屿像一艘在狂风暴雨中行驶的破船,随时可能倾覆。
尖叫声和求救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多鱼置身其中,突生变况的环境和乱七八糟的声音挤压着他的脑袋,挤压得一片空白,他茫然无措,只能随着众人尖叫起来。
这儿的所有人就像一片蒲公英,狂风骤雨劈头盖脸打来,方才凝聚起的镇定就像蒲公英上的绒毛,一根根被拔掉,一片片被薅秃。
对和光的信任被打得溃不成军。
眼见罩子将破,站在队伍最外边的人随手捞过一只空木桶,想借着空木桶的浮力浮上海面。空桶刚推出罩子外,就被海水压烂,被窥伺已久的海族几口咬碎。
众人惊惧欲逃,却逃无可逃。
多鱼看向和光,想问问她到底该怎么办?却见她胸有成竹地望着上空,与惶惶不安的众人截然不同。
“破啦!要破啦!”
“你们快想点办法啊!再弄个罩子出来啊!”
再弄个罩子谈何容易,笼住滨海城的罩子是大乘期巅峰的蛟六结合神识才弄出来的,他们如今要再去哪儿弄一个大乘巅峰来?
砰——
罩子终于破了!
茫茫无尽的海水带着吞天灭地的气势,裹挟着虎视眈眈的海族,气势汹汹地倾覆而下。底下的五百万人屏气凝神,无可奈何地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海水坠下的前一刻,头顶上猛然亮起一阵阵蓝光,繁复庞大的阵法腾空而起,灵气挥手即至,上空、四面八方亮起了一座又一座阵法,挡住了浩浩汤汤的海水。
和光弯了弯唇角。
“来晚了,对不住,因海水推移,路上花了些时间。”朗朗俊声从上空传来。
阵法下出现了数百名身影,猎猎白袍上,赫然绘着大衍宗的纹路。
为首那人微微降低高度,沉声道:“大衍宗步云阶,携三百名弟子赶到。”他面向和光,倏地咧嘴一笑,一字一字道:“大将。”
和光的脑海里响起了步云阶的传音,话语间满是笑意。
“大将,我啥都没有,就家底足,阵法多,今日就砸你身上了。”
和光轻哼一声,也笑了,“你都把全副身家赌上了,我怎能让你失望?”
援兵赶到,上方的海水被挡住,众人立刻松了口气。这口气还没泄下,又猛地提起,蛟二率领海族军队来了,团团包围了滨海城。
赶来的大衍宗弟子仅三百人,光是发动扛住海水的阵法就花费了所有心力,再也抽不出手去对付海族。如今,只有滨海城的修士才能扛住。
然而仅仅几千名的滨海城修士,真的能挡住这么多海族吗?
和光一声令下,所有执法堂弟子按照之前的安排,站到了各自的岗位上,站到了滨海城的最外围,握紧手中的武器,去保护中心圈的五百万凡人。
多鱼站在外边,看着执法堂弟子们忙里忙外,十几日的打斗赛下来,他能熟练掌握修士的武器,虽实力不高,却也能成为战力的一员。
他心头跳了跳,本想迈出的脚顿住了。
不远处,方天瞥见了他,面色焦急地朝他招了招手,招到一半停了,方天一怔愣,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招手呼唤变成了挥手告别。
直到方天转身离开,脸上的笑意也不减一分。
多鱼怔怔地看着,心头泛起苦意。
方天那孩子,才初入道途,连个棍子都挥不稳,还不如凡人的他。那孩子,到底知不知道他是去送死的啊?
多鱼目送着所有修士离开,许久过后,他才毅然转身,往母亲的方向走去。
他还有需要照顾的母亲,他不能死。更重要的是,他没有修士那么悍不畏死,他真的怕,怕得腿肚子打抖,怕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明明他和方天就隔着几步距离,却宛如天堑一般遥远。
五百万人挤在执法堂中心,三千名修士分散在外围,形成一道包围圈,包围内里手无寸铁的凡人。修士之外,是他们连夜赶制的阵法陷阱。
步云阶率领三百大衍宗弟子,撑起了阻挡海水的阵法,又在滨海城上空设置了一道隔空大阵。
海族不得从上方侵入,只能从滨海城四面上陆进攻。
海族想杀害中心包围圈的凡人,要过两道防线,第一道是最外围的阵法陷阱,第二道是和光率领的三千执法堂弟子。
战争刚开始的时候,方天同众多练气期弟子守在阵法陷阱外,远程攻击海族。
八月十八的守卫战中,执法堂已经用掉了大多数阵盘符文,库存不多了,现在分配到各人手中的更是少之又少。
方天揣着十几张符文,心想用好每一张,最好每一张都能干掉一只或几只海族。
现实总是不如期望的那般,一群群海族蜂拥而来,它们似乎毫不在意阵法陷阱对它们造成的伤害,直直朝前进。
他光是拖住冲在最前边的海族,就耗费了巨大的力气。然而一个接一个、一群接一群,最前边的海族被干掉了,后边的又超过了它。
轰隆轰隆的爆炸声中,硝烟四起,海族的身影一寸寸逼近。
防线以摧枯拉朽之势后撤。
方天捏着最后一张符文,焦急不安,他扭头看向旁边的执法堂弟子,问道:“师兄,就两个时辰了吗?阵法陷阱快撑不住了。”
师兄的脸色比方天还难看,“两个时辰?怎么可能?按照执法堂的估算,阵法陷阱至少能撑两个时辰。没想到海族这么卑鄙,前锋做炮灰,后边的海族军队再踩着同族的尸体冲锋。这才不过一个时辰,阵法就撑不住了!”
阵法陷阱的光芒弱了下去,阵纹颤了颤,几欲破碎。
海族见此,狂叫几声,冲得更起劲了。
师兄暗骂一声,从方天手里拿过符文,朝海族射去,成功干掉了两只,又有五只冲了上来。
这时,弟子们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都手里空空,再没有一张远程攻击的符文。
擅长使用法诀远距离攻击的弟子们也气喘吁吁,灵力殆尽,补灵的药罐子也即将见空。
砰——阵法陷阱亮起最后一束残光,轰然碎裂。
第一道防线破了!
只剩最后一道防线,三千修士组成的人墙。
海族们争先恐后地冲了上来,被拥挤着踩下去的海族也有不少。
几个弟子离阵法近,一时不察,被成群海族抓住,生生撕成碎片,求饶声都没喊出来,只有迸射的血液和四溅的肉块。
方天没见过这般残酷血腥的场面,怔在原地,动都动弹不得。
几个海族冲了上来,他却手脚发软,逃都逃不了。血盆大口扑面而来,若不是师兄拉了他一把,他怕是也会被咬死吃掉。
师兄大骂了他一声,环视四周,脸色黑得厉害。师兄提起刀,就往海族里头冲了进去。
方天眼睁睁地看着,眼睛几乎跟不上师兄的速度,只能看到师兄和海族的残影。
不过一会儿,师兄被海族团团围住,进不得,退也不得,四周的弟子们连援助的机会都没有。好几只海族同时攻向师兄,师兄两手难敌,被砍了好几刀。
方天内心焦灼,却怎么也冲不过去。
眼见师兄四面的海族越来越多,背后一只海族偷袭师兄,师兄躲闪不及,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根金色的绳子从后方伸来,准确地捆住师兄,把他捞了出来。
方天连忙奔向师兄,有一个身影比他更快。
和光师叔收回蛟筋,不悦地看了师兄一眼,教训道:“战前制定的战术忘了?三五结队,一同对付海族。你是有六条胳膊还是有八条腿?冲进海族群里干嘛?我们的任务不是进攻海族,而是尽可能拖延时间,不让海族攻进来。”
师兄面露愧意,道了好几声歉。
四周的弟子们都战斗起来,因为攻守有序,和光师叔又及时救人的缘故,几乎还没出现伤亡。但是,防线却无可逆转地往后撤。
和光环视四周,神色依旧镇定,眉头却拧了起来。
她收起蛟筋,提气凝神,走到最前线的海族群里,挥动掌法,劈死了一群群海族,暂且拖住了海族军队进攻的脚步,给后方的执法堂弟子们喘气的时间。
然而,杀多少灭多少都没用,万万个海族倒下了,还有万万个海族会冲上来。
这里是沧溟海,最缺的就不是海族。
他们这一边最缺的,就是能战斗的修士。
一盏茶之后,她收了气,又返回阵营,把战场交给了弟子们。一边挥动着蛟筋,一边救出被困的弟子。
蛟二站在海族军队后头,也没加入战斗,他朝她喊话道:“怎么不打了?怕了不是?”
和光看都没看他一眼,只道:“你不也没上场吗?”
两人都明白,至今为止,都是互相试探。主战场不在滨海城,而在八百里外的沧溟海上,在蛟族和万佛宗同盟之间。
蛟族想灭掉滨海城,蛟二手里却没有高阶的海族,高阶的海族全在另一个战场。他只能靠着数量优势碾压过去。
和光也明白这一点,她要做的不是灭掉这里的海族,而是尽可能拖延时间,拖到援军赶来,拖到万佛宗同盟军队把海族军队打出八百里外。
在这种大规模的守城战中,最有用的是能够以一敌百的修士,威力强大的剑修、远距离攻击的符文师、长时间支撑的阵法师等。
可惜,滨海城的这些修士都死在八月十八的那一场战争。
如今剩下的,都是近距离的攻击手,面对如此之多的海族,及易陷入困境。
就连她自己,也是适合一对一的战斗。在这种大型战争中,她的作用远远不如符文师等人。
她不能现在就加入战斗,且不说同为元婴期的蛟二还没出手,后头说不定会有高阶的海族赶来。若她耗费了大量灵力,滨海城一方就没人撑住了。
滨海城的防线是个圆,和光守在海族数量最多的西面,其他几面各派了几名实力强劲的金丹期弟子。
西面是牢牢守住了,其他几面的防线却没能如此,首先崩溃的就是防守最薄弱的东面。
蛟二似乎是发现了东面的防守最为薄弱,他守在东面与和光对峙,暗中派大量海族进攻东面。东面的弟子们顽强地战斗着,却扛不过如此之多的海族。
好几队海族冲破防线,却不进攻修士们,直直往保护圈内的凡人冲了过去。
和光收到讯息时,海族已经奔到了凡人面前。
凡人那边,传来了一声声凄厉的尖叫声。
小八冲到和光面前,脸上满是惊慌,“管事,海族已经冲进了保护圈,快派人去救他们吧。”
和光瞥了他一眼,只道一声,“不行,一撤,西面也会撑不住。”
小八急道:“可是他们会被吃掉啊!执法堂的修士们不能去,就让我去吧!”
和光道:“看好眼前的敌人,不要分心。凡人那边,我已经派人了。就算几个海族溜进防线,也进不去凡人那边。”
另一边,保护圈东面。
多鱼在执法堂呆了几天,从修士口中听到了东面的敌人较少,于是拖着母亲走到了东面,没想到最先被突破的就是东面。
那几只海族冲过来时,他藏在人群之后,也和他们一般瑟瑟发抖。
人们惶恐不安,尖叫声一声比一声大,害怕地想往后退去,然而五百万凡人何其之多,想退也退不到哪里去。
最外边的人神色惊怖,吓得骂骂咧咧。里边的人神色惶恐,退也无可退。
撤离的速度远远及不上海族冲来的速度。
东面的修士还被拖在防线那儿,救援不及。不过一会儿,那几只海族就冲到了人群面前。
多鱼握紧刀,心里砰砰直跳,他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害怕得痛哭流涕的邻居,内心万分纠结,不知该怎么办好。
这时,手上一暖,母亲握住了他的手。
她笑了笑,朝他点了点头,“去吧。”
多鱼错愕,反握住她的手,不知说什么好。
她却神色催促,推了推他,“去啊!”
多鱼咬紧牙关,心一横,把母亲交给不浪嫂子,握紧刀,冲了出去。
海族的眼里只有浑身颤抖的人,多鱼借着众人身体挡住的死角,趁着海族不察,一刀砍死了一个。另两个回过神来,纷纷龇牙咧嘴地瞪向他。
多鱼只有对付一只的经验,面对两只,有些手足无措。他只能边挡边退,然而身后就是凡人同胞,他一退,死的就是别人。
面对众人期待的目光,多鱼只能咬牙硬撑。
接了十几招之后,他气喘吁吁,力气不足了。那两只海族抓住他喘气的空儿,一同攻了过来。他腹背受敌,挡下了一只,另一只怎么也挡不下了。
多鱼只能眼睁睁看着,狰狞可怖的爪子直直掏向他的心脏,即将戳到的前一刻,爪子停住了。海族的手臂一断,猛然掉了下去。
他登时抬起头,眼前的海族不知所踪,只有一片灰烬随风而逝。
后方传来尖利的大叫声,多鱼转身看去。另一只海族浑身冒火,在地上滚来滚去,想要扑灭火焰,声音却越来越微弱,最终只能活生生被烧死。
东面,越来越多的海族冲了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热浪扑面而俩,一圈红色的火焰腾空而起,顺着人群蔓延开来,一丈一丈、一里一里,形成一面高大的火墙,围住了圈内的五百万凡人,挡住外边的所有海族。
瑰丽的红色闪耀在每个人眼里,多鱼认出来了,八月十八滨海城沦陷之日,也是这个火焰救了他。
王负棘端坐在执法堂顶端,传音给和光道:“十个时辰,我只能保十个时辰。”
另一边,蛟二眉头一挑,吹了声口哨。
“王家少主,他居然帮你?他知道万佛宗同意龙族回归吗?”
和光抬眸,觑了他一眼,冷声道:“关你屁事。”
说实话,当和光把作战计划告诉王负棘的时候,心里头也惴惴不安,不知他会不会帮她。出乎她的意料,他居然点头了。
第二道防线,和光时不时下场攻退海族,却挡不住防线后退的趋势。为了保全为数不多修士,他们只能且战且退。
不止是和光难受,底下的人也十分难受。
明明他们的实力不止如此,就算要一对一车轮战,他们也能够打退更多的海族。但是这么多海族一齐进攻,实在让他们分身乏术。
每个人都清楚,他们缺了一个能够以一敌百的人。
蛟二派出更多海族,战况登时一面倒。修士们退得更快了,战亡的修士也有不少。
蛟二嗤笑一声,“别挣扎了,你们不如也躲进火圈里,还能苟活得更久些。”
底下,几个修士闻言,面上露出犹豫的神色。
和光一鞭子朝蛟二挥去,沉声道:“苟活?你不如说给你的泥腿子听听。三万年前,我万佛宗直面铺天盖地的天魔军队,尚且死守山门。今日,对着你们这些泥腿子,怎能逃跑?”
她扫了众人一眼,厉色道:“我们要是逃了,岂不是丢了老祖宗的脸。”
这话,既是说给执法堂弟子们听的,也是说给蛟二听的。
若他们进入火圈,海族军队进攻火圈的话,王负棘要分出更多火焰去挡住海族军队,就撑不了十个时辰了。
他们能退,但火圈是他们最后的底线。
方天跟着几个师兄,趁机偷袭海族。海族们似乎看出了他是最弱的那个,使计分开他和师兄们。等他察觉过来时,四周都只剩下他一人。
两只海族同时进攻,方天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干死一只,紧接着面对另一只鲨族,有些力不从心。
他且战且退,想要和师兄们汇合。可那鲨族却逼得他往海族军队的方向里走,脚下全是海族的尸体,方天一时不察,被绊了一脚,摔倒在地。
血淋淋的面孔映进眼里,方天吓了一跳。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那只鲨族已经近在眼前,挥刀朝向自己。
方天连忙抬棍挡住,力气却不如鲨族大,只能看着锋利的刀刃一寸寸逼向自己。
这时,这只鲨族身后,一只无头海族颤颤悠悠地站了起来,一刀剁下同伴的头。鲨族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就也成了个无头尸体。
方天愣愣地看着,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
这个无头海族为什么救他?是同伴?不对!它不是死了!怎么又站起来了?莫非是还魂术!
那个鲨族缓缓地倒下,然而触到地面的前一秒,蹭地一下又站了起来。
方天被吓了个正着,忍不住惨叫一声。
妈呀,活了!活了!又活了!
方天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他转身欲逃,又听得蹭蹭蹭蹭蹭好几下,四面八方弹起了无数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没脑袋的、没心脏的、断手断脚的。
好家伙,全跳起来了。
方天连忙握紧棍子,心里乱念阿弥陀佛。然而,这些尸体看都没看它一眼,转身就进攻“它们”的同伴——海族
战场上突变的一幕,引起了所有人族和海族的注意。
执法堂弟子们瞪大眼睛,心里闪过无数个卧槽,不知发生何事。海族们脸上浮现出惊慌之色,以为人族使了邪术,暂停了进攻的脚步。
蛟二拧起眉头,脸色黑如锅底,“怎么回事?”
一个黑袍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战场上,他轻轻抬起手,所有死去的海族都站了起来,一动绣满红线的手指,海族尸体骤然朝海族军队攻去。
黑袍子缓缓走到和光身边,抬起下巴,唇角的唇钉泛着冷涔涔的光。
尖酸刻薄的话语从那嘴里吐了出来。
“和尚,你被打得真惨。”
和光轻笑一声,“还不是因为你来得太迟。”
战争一开始,她就命令弟子们且战且退,在守住五百万凡人的死线下,尽可能保住性命,为的就是这一刻!
她在等一个人,能够以一敌百的人。
在战场中,剑修、阵法师、符文师都能以一敌百。然而还有一种人远超他们,能够以一敌万,以万敌百万,以百万敌亿——傀儡师
尸山血海的战场上,死的人越多,傀儡师越强。
和光上前一步,对所有执法堂弟子大声道:“道友们,反攻的时刻到了!”
她一声令下,执法堂弟子们还不知发生了何事,成千上万的尸体们骤然朝海族攻去,海族猝不及防之下,被打得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死去的海族们又化为尸体军队的一员,加入了进攻海族的队伍。
战死的海族的越多,尸体军队就越多。
蛟二脸色黑如锅底,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大声命令海族不要退,然而不退即死,海族无人听令,只能群群往后退去,兵败如山倒。
执法堂弟子们还什么都没做,海族们丢盔弃甲,防线直直前进好几里。弟子们大喜,握紧武器,纷纷加入尸体的队伍,反攻海族。
局势,登时一面倒了下去。
在纷乱扰攘的战场中,光傀儡师一人,光残指一人,就是千军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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