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
睿王府。
缕缕金光洒在气势恢宏的亭台轩榭,桥下的水面也变得波光粼粼,充满了蓬勃生气。
夏侯焱身穿着苍麒麟色缎机宁绸直裰,祥云纹宽腰带系在腰间,握住毛笔的手指骨节分明,屏声静气地写字。
无怨正在殷勤地为他研磨,时而盯着侧颜出神。
他看了很多戏本子,但总觉得最风华绝代的男主都比不上夏侯焱分毫,还如此的具有卓越才学,治世之才。
平素里,他都是爱偷偷地把夏侯焱写的诗词默记在心,好提高自己的内在修养,更喜欢去和那些权臣家的小书童面前去摆谱:论相貌、论才华、论技艺、论治国之才,谁有我家的睿王有本事?
一阵清风拂过。
无怨装作漫不经心地拿了紫檀镇尺去压纸,偷偷一瞥,待看到那一纸飘逸洒脱的黑字的时候,他蓦地惊住!
只见满宣纸上,各种笔锋,字形,写得却只是两个字:
黄连...
他陪了主子一大早上,难道他这位低调高冷的主子一本正经地写了这么久,就写了两个字?
按照戏本子的说法,如果一个人心里、眼里,装得满满的,都是那个人,那一定是情根深种了!
不对啊,黄连是个男子,主子对黄连情根深种了?
无怨惊得手中的镇尺哐嘡一声从手中掉了下去。
夏侯焱忽地一怔,提笔的手指微顿,耳垂上浮现一丝可疑的红,而后他又神色自若地把毛笔放在了玉笔架上。
他随意地伸了伸长腿,姿态慵懒:“无怨,看你研磨辛苦,你数一数纸上写着多少个黄连,即刻就去药房领赏,就赏你用来泡茶喝。”
无怨抚着胸口,心中悲苦异常,主子绝对是存心整他的,都怪他窥探到了主子的秘密!
无怨苦着脸,哀嚎:“主子,黄连喝多了是不是不好?”
“清热燥湿,泻火解毒,有何不好?”夏侯焱似笑非笑地睨向无怨。
软的不行,无怨只得谈条件:“主子,我如果喝多了苦茶,就再也没办法为你带来快乐智囊了!”
“没见你给我带来了什么快乐?”夏侯焱目光盯着那一柜子的衣服,突然有些泄气,黄连竟然忘记给他送衣裳...
无怨看了看那一柜子衣服,绝对是最好的材质与款式,最好的佩饰与刺绣...
他恍然大悟:“主子您是觉得衣柜衣服不够多?”
“加一块!”夏侯焱浑身泛冷。
无怨心惊胆战地,觉得自己整个心整个肺都苦不堪言了。
“主子,您的衣服够多,够好,够帅!所以您不缺衣服啊!”无怨冥思苦想,看到夏侯焱又要变脸,赶紧开口道:
“主子,您是想看黄连穿上您送的衣服,给您看?”
夏侯焱气得笑了,无怨的脑洞总是如此清奇...
但是他又想想,自己送的那些衣服,黄连穿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他还真有些想看...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无怨,冷哼道:
“那就按你想的去办吧!黄连暂且留着。”
这意思分明是,如若办得不好,还得赏你泡茶......
无怨哭兮兮地走了,主子说让他自己去办,但是其实他也不知道夏侯焱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他愁苦万分地回想了半天,最后总结到:总归是衣服和黄连。
夏侯焱手指轻轻地抚过白色的宣纸上,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想想很快就要见到黄连了,穿着他送的衣服,应该是特别的飘逸脱尘吧...
这么想着,他突然觉得心中有点微微的甜,连带嘴角都衔起了一抹笑容。
也不知道黄连能否顺利完成刘济泓的任务?他真的迫不及待地想亲自去看看黄连是什么做的,抑或是更想见见那小厮的样子?
但是今日,是揭皇榜的最后一日,想必,不会那么太平?
夏侯焱一双因为想起黄连而如风光霁月般的桃花眼里掠过寒芒。
皇城最豪华的地方。
聚拢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今皇太子仁慈道德,广贴皇榜,万金求天下名医为为皇长子夏侯徽治病,一时间成为皇家佳话。
但是看热闹的人多,揭榜的人却不多。
“不敢揭啊!已经连续六个月了,揭榜的人不是自己爬出来了,就是被砍头了!”
“要是能拥有这一万黄金,祖孙几代人都不用愁啰!”
“张医生,你咋不揭榜呢?你祖上是医林世家,应该很有希望啊!”
“缺德的黄二!你能,你去揭啊!你咋不想掉脑袋呢!皇长子当初被伤得那么重!太医都医治不好,天下哪里有那么多的名医?”
“今天可是最后一天了!再不揭榜,这一万黄金可就飞了!”众人唏嘘不已,都恨不得自己祖宗十八代都医术卓绝,轮到自己就成了医圣,踩着前人的医术,捡着今天的黄金。
然而,当然没有什么“恨不得”。
人们都不敢揭榜,却又不肯散去,这就好比吃不到的肉骨头,吃又吃不到,离开又舍不得。
对面的茶楼包厢,也坐着两位正在看热闹的人。两英俊少年坐在窗前,悠闲的喝着龙井茶,一位穿着一件浅绿色贮丝罗纱华服,坐姿极其的肆意,他瞟了一眼对面正目不斜视,冷脸端坐的男子,嘴角上扬:
“这都快半年了,都没人敢揭皇榜,我赌今日照旧无人揭榜!”
对面男子身穿浅绯色锦衣,生的剑眉星目,衬得一张脸极其俊俏,他只是淡然的说了一声:
“喝茶。”
“老大,我可不能再喝了,连续喝了好几天了,再好的茶到我嘴里也寡淡无味了!”绿衣男子一脸苦色,他嚷嚷道,“咱们这样子每天坐在这里,到底是干啥?”
“你去揭榜。”
相比他的浮躁,绯衣男子倒也显得淡定,但是他说的这四个字,让绿衣男子彻底的炸了,“哎!不带这样坑的啊!你要我去接皇榜?兄弟哇,你这是叫我去送死啊!”
绿衣男子不可置信地盯着对方,连对方一个微弱的表情也不想错过,他想等待对方说他是开玩笑的。
然而,对方的脸上依旧毫无波澜,一丝破绽都没有,而且他说:
“没错,就是你,去揭皇榜。”
绿衣男子终于炸裂了!他原来有多俊,现在就有多狰狞,对,只能用愤怒到狰狞来形容他此刻的表情。
“我说哥哥啊!不带这样坑人的啊!已经不少人被砍掉脑袋啦!你们家老二那是真的太心黑!不带这样玩儿的!”
绯衣男子依旧淡定喝茶。
“哥!亲哥哥,行行好,我还没有结婚生子,对象都还没有谈过,你放了我吧!”绿衣男子招架不住,一张脸从愤怒的通红到了害怕到发紫了,然后他的面孔在听到对方一句话后,立即彻底的灰了。
“赶紧去!”对方只说了三个字。
然而绿衣男子已经像风一样的下楼了,在走出包厢的门之前,他忍不住气急败坏的嘀咕:
“我忘了你比你那二哥的心还黑!”
没错,绯衣男子正是皇帝的第四子夏侯焱,而绿衣男子是夏侯焱家母妃淑妃娘家哥哥之嫡子,范旭。
就在范旭期期艾艾的走向皇榜的时候,一青衣女子已经扒开了人群,为一白衣女子扒开了一条通道,径直向皇榜走去。
围观的人,刹那间像一锅热腾腾的饺子,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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