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府上下都笼罩在一层紧张的气氛之中。最近都被严令外出,探亲什么的也一律都不告假。
而许家各房夫人也都紧闭着各家的宅院,深居简出。
许府家丁下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吉祥、如意、春兰据说因为犯了事,都被发卖出去了。有说是发卖到边疆去做军妓去了,有说直接发卖到窑子里去了。
因为出了太子与多女产生了复杂的事情,许瑾年当时气得摔门而出,将自己“关闭”在房门内,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出门了。
原本,许家各房都有些提心吊胆的,毕竟当时各房的女眷都参与了抓奸,谁知道会弄出来那么大的乌龙。
四房内部发生了如此大的问题,许德盛盛怒,责令两房女眷在佛堂抄佛经,一律不得外出,听候老太君回府发落。
二夫人几次派人送了好茶好饭,希望能先把许瑾年的愤怒平息下来,否则到时候老太君回府,见到自己最心疼的孙女出了如此大的事情,定然饶不了参与其中的各房。
但二夫人送的东西,皆被筱七、筱八原路退回,她们转告大小姐的话就是:
“大小姐一日没想通,一日就不想出门。”
筱八看着丹桂连续吃了七八回闭门羹带着愁绪郁郁地走了,心中并没有一丝动容。
大小姐其实并没有伤心难过,甚至并不在府中。
但是她们后来从大小姐那里得知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还是很气愤。许家上到婶子叔叔,下至堂妹,竟然连大小姐的婚姻都打主意。
四房虽然大门紧闭,但是两房都不平静。
原本,谢初瑶是恨毒了罗晓菁和许稔芬的,她精心策划的局,却为许稔芬做了嫁衣裳,叫她如何不气。如果不是四老爷制止,她就将她们两娘女像发卖三个在场的丫头一样,让她们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母亲,这事实在是蹊跷,为什么太子偏生去了东厢房,而许稔芬与恰巧宿在那里?”许静时脸上笼着一片愁绪,她不但没有与太子生米煮成熟饭,还差点被那护卫占了便宜。
当时她跟江芙蓉都在较劲,却不想被她们攀着的男子,竟然吓得直接求饶。
所幸的是江芙蓉够狠辣,一言不发,就抽出护卫的刀,直接刺向把那护卫,才保住了二人的名声,事后太子还宽慰了二人。
“哪里有那么恰好的事情!”谢初瑶冷笑道:“我真是低估了许稔芬那贱人的手段!”
“她虽然得手了,但她娘的出身还摆在那里,我就不信太子还会要一个这样身份的庶女?”谢初瑶冷哼一声,眼神里全是嘲讽。
许静时手指握了握,脸色有些难看:“我看父亲的意思,似乎是想看着太子的反应再做处置,许稔芬也是他的女儿,无论谁得了太子的欢心,他自然是乐得其成的。”
“他倒是想得很美!”谢初瑶脸色铁青,尖叫出声,“他倒是被那舞女迷昏头了!”
许静时嘴唇动了动,看谢初瑶如此不冷静,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她提醒道:“母亲,现如今,庶妹妹抢了嫡姐姐的男人,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祖母可就未必如此宽容了。”
听见这话,谢初瑶一直绷着的脸,缓和了几分,甚至有了几分笑意,她道:“庶女如此心思毒辣,不说老太君管不管,我作为嫡母,总也是要教训她一二以正四房家风。”
许静时眸色又闪了闪,低声开口道:“上次护卫死在咱们家的事情,太子没有开罪,明日里就是鹭湖棋院的围棋大赛,太子也组队去参赛,还请母亲要说服父亲,给太子带个消息,我们四房会大力支持太子队伍的选手。。”
谢初瑶有些意外,倒是没能想到如此深的事情,她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看样子她已经从护卫之事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她颔首:“这件事,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耽搁的了。只是如今,我们被老爷禁足——”
“母亲心疼大姐姐,自然是会用重金支持她去追捧太子的。”许静时笑着打断她的话,“这样一来,便洗脱了母亲先前带人前去抓奸的嫌疑。”
谢初瑶吁了一口气,她原本担心许静时会因为护卫风波一蹶不振,现如今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先前是她大意了,原本以为罗晓菁是低等出身,需要攀附着她而活,而许稔芬又俯首帖耳的,却没想到是藏在她们身边十几年的毒蛇。
她们自然是不知道,许稔芬从小到大都和许静时较劲,她原本就比许静时长得美,同一个父亲,却因为她的母亲出身不好,而她们就必须被谢初瑶两母女拿捏着,搓圆搓扁。
许稔芬一边忍辱负重地为虎作伥,伺机也能跟着嫡姐上上学堂,一边里她早就想着通过婚姻大事来谋求出路。
眼下,两母女无心抄写经书,脸上都笼着愁云。罗晓菁原本因为许稔芬与太子生米煮成了熟饭,沾沾自喜。
但是她欢喜还没有多久,随之接二连三的就受到了谢初瑶与江芙蓉的打压,许德盛名义上是把她们两个罚跪祠堂抄经书,还不如说是在变相的在保护着她们。
“娘,你说太子会不会把我给忘了?”许稔芬红着眼圈,咬着嘴唇,脸上全是焦灼的神色。
罗晓菁叹了口气,她哭丧着脸,道:“稔儿,真不知道你能做出如此的大事来,你还念着太子呢,眼下,若不是你父亲保着我们,我们都要被他们活活地撕了!”
许稔芬努力压下心中的惶恐,唇角勾起了自嘲的苦笑:“如果太子不要我,那父亲估计也不会再保着我们了!”
罗晓菁脸色更黑了,她自然是知道许德盛的如意算盘,只要有一线的生机,他都定然不会放过。但是,那如狼似虎的正室,还有老太君,又能放过她们吗?
罗晓菁想着,惶恐更甚,母女二人惶然不安地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眼中看见了惶恐,她们目前的处境是前有狼后有虎,任人生杀予夺。
良久,罗晓菁想起了许瑾年那孤冷但绵软的性子,苦笑道:“现如今,也只能从年姐儿下手,谋求一条生路,再看看你的肚子是否能够争气!”
闻言,许稔芬猛地抬起了头,艳丽的眼眸里满满都是不可置信:“娘,你这是愁疯了头了吗?你觉得她能饶得了我?”
到了午饭时分,把自己“关在”门内两天两夜的许瑾年终于打开大门。
没想到她迎来的第一个人,竟然是许稔芬。
许稔芬一见了她,就在地上跪了下去,她咬着红唇,哭诉道:“大姐姐,妹妹是无意招惹太子的,那日之事真的是身不由己,妹妹也是受害者,大姐姐你可千万不要怪罪我啊!”
许瑾年挑了挑眉,聚精会神地瞅着手中的清单,目光并没有看她一眼:“稔妹妹的意思是说太子殿下原来是属狗的,自己闻着了你的味,就爬上了你的床了?”
许稔芬听到她这话,脸色陡然变得苍白。
她看着许瑾年那双大大的杏眼,没有愠怒,但满满的都是冷然……像是对她所做之事,了然于心一样的。
怎么可能?
这些事是她一个人筹划的,连她亲娘她都没有说过,许瑾年却似乎是知晓点什么一样的。
许稔芬一个激灵,心中突然生出了胆颤,她是真的怕了。先前许静时说大姐姐变了,她还不当回事,而现如今再看许瑾年,哪里有一丝懵懂的样子?
如果,这位性情突然大变的嫡姐姐知道,她不但设计了太子,还设计了太子护卫,害太子无辜失去了一个心腹,害江芙蓉和许静时清白名声受损。
......
大晴天的,她突然就打了一个寒颤,她惶然拜道:
“大姐姐,妹妹错了!你这次饶了妹妹吧!”
许瑾年听着她这磕得砰砰作响的动作,停住了手中的事情,好笑地看着她:“稔妹妹,你不觉得你最该去四婶婶面前去磕头么?”
她这话不说还好,许稔芬眼中的泪都落了下来,战战兢兢地说:“大姐姐,如果你能在祖母面前说说情,饶了我这一次,我就是做牛做马,都愿意为大姐姐所用!”
许瑾年神色安静地瞟了一眼许稔芬,她并不反对庶女想飞上枝头做凤凰,但是为了一己之私,将另外三个女人都拖下水,许稔芬这心段位,倒也是值得去夏侯音的后庭走一走。
她冷了冷声,道:“我体谅你爱慕太子的心思,我纵然是不想要被别人用过的男人,圣上一天没有开口取消赐婚,这婚姻也都还在,你既然动了手,就应该想办法把你勾引的男人,抓牢了才是。”
她这话含量太大,许稔芬惊得眼泪都止住了。
听着许瑾年这意思,分明是不反对她图谋太子的婚姻了?
虽然她想不清楚,为什么许瑾年要帮着她说话,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不想错过,她的眸光中滑过一丝希翼:
“我也想太子倾心于我,但是我这出身,想必太子是看不上的。”
“没有人生来就是出身不好,四婶婶与四姨娘,也不过差个先来后到,你如此富有策略,应该去想想,到底是凭借太子子嗣母凭子贵,还是让自己的姨娘提拔成平妻?”许瑾年微微笑了笑,声音清冷。
她也是在上一世时,她已经做了太子妃,许德盛前来求她,替许稔芬寻一门好的亲事,才得知,许德盛对于这位舞女出身的四姨娘,是有着很深厚的感情的,后来经过打听,才知道,原来许德盛与罗晓菁原本是青梅竹马的一对,惹了不该惹的权贵,家道中落,沦落到乐坊做了一名卖艺不卖身的舞女。
而许德盛与谢初瑶的婚事,却是门当户对的婚娶,谢初瑶娘家势力显赫,起初是看不上作为四子的许德盛的。
谢初瑶眼高于顶,为什么不嫁京城权贵嫡长子,而匆忙嫁了许家嫡四子,而且生了许静时之后,没能再有子嗣,这其中,自然会有些缘故。
“大姐姐是说如果四夫人能有什么把柄抓在我手中......”许稔芬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许瑾年。
只见她浑身透着清冷,嘴角勾着一抹淡笑,明明只长了她几个月,却分明像是一位掌控着他人生杀予夺的上位者。
少女的神色依旧很淡然,那双逼人的眼眸却分明有着不可侵犯的威严,她淡然说道:
“你与许静时,不过差别在出身,是靠你自己上位,还是靠你姨娘上位,全凭你自己去拿捏。”
许稔芬原本以为许瑾年还是个蠢笨的,带着诓骗糊弄许瑾年的心思来的,而现如今她被少女这三言两语就给挑拨得明明白白。
她们母女两若是要想要生路,只要老太君不动她们,许德盛还保着她们,她们两母女要与四房正室来一场硬仗。
这分明是许瑾年希望四房窝里反,有点借刀杀人的味道。
许稔芬再次抬头看了看眼前清清冷冷的少女,一丝寒意从骨头里油然而生。
暗自庆幸自己幸好听了母亲的建议,前来向许瑾年投诚,论这心机算计,她远远不及这位只长了她几个月的嫡女姐姐。
许瑾年明明知道四房在图谋她的婚姻,还想设计她的名声,她却处变不惊地在暗处,任由谢初瑶上蹿下跳地筹谋,再看自己机关算尽的使出浑身解数。
而许瑾年自己却乐得一派云淡风轻,漂亮的打了几房女眷的脸,手却一点都没脏。
许稔芬面上的一点血色都惊得褪了下去,她诚惶诚恐地又向许瑾年拜了一拜:“稔儿知道了!感谢大姐姐的不杀之恩!”
许稔芬那道清丽的身影消失片刻,筱七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有些岔岔不平地埋怨道:“大小姐,她如此算计你,你怎么还如此轻易地放了她?”
只要大小姐说不放过许稔芬,她就会第一个冲上去撕那小贱人!
许瑾年看了看像小猎犬一样呲牙的筱七,有些失笑。
她随意打开金丝楠木上的锦盒,对着那些账目清单仔仔细细地算了一遍,轻笑道:
“因为我们还有更有趣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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