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富贵有些许懊恼,他本想着他钱多,输赢都不重要。
但是他没想到江芙蓉对太子的感情,却是那么深。
更没想到,这个蠢笨的许瑾年,竟然将太子弄到如此尴尬之境。
场上江芙蓉已经拿好了箭,英姿飒爽地站在中央,百步之外,二十个鸡蛋,被一只巨大的弹弓绷着,随时准备向她弹出。
整个场上,众人鸦雀无声。
随着一声锣响,只见鸡蛋从远距离弹出,飞速的射向江芙蓉,而江芙蓉伸手敏捷,在那些鸡蛋离她尚且五十米的地方,同时飞出了二十箭,箭无虚发,二十个鸡蛋皆被击破,坠落,砸在泥土地里,一片浆糊。
裁判官唱到:“二十发中二十,无虚发!”
众人回过神来,只见江芙蓉洒脱的举了举弓箭,笑得十分得意。
江绍敏与甄富贵与那些押注她的人,都热烈的欢呼,鼓掌。
轮到康玉环上场,二十发中十八,有两枚鸡蛋虽然未射中,但是她身手敏捷,堪堪躲过,有惊无险。
筱七、筱八对望了一眼,有点不敢想象接下来的局面。
其他人却与她们的心情截然相反。
许家父子是战场上无往不胜的神话,偏生他们家的女子,是如此的懦弱,也正好弥补了他们那种阴暗的嫉妒之心。
何况,连一条狗都要施舍的人,本来就是他们之中的一个异类,她不配与他们这些达官贵人为伍!
只见场上那女子穿了一身鸭梨黄衣裙,嫩黄的颜色,衬得她明艳靓丽。
她在人群的眼光中,静静的走到了射箭台。
她没有取斗笠,鹅黄色的纱巾随风荡漾,她静静的端起了箭,二十支箭拉在她的手上,静静的等候敲锣的声音。
围观的众人,内心里五彩斑斓的都有。
就连范旭,都有几分不忍。
虽然是呆头鹅一只,但好歹也是个女子,这要是被二十个鸡蛋砸中,估计和太子的婚事也会吹了!
齐琛旁边的圆脸男子,也忍不住问他:“公子,据他们的谈论,连走路都要低着头还能绊倒的姑娘,你说她被鸡蛋砸中后会想得开吗?”
齐琛未语,只是静静的看着那名在风中傲然挺立的女子。
江芙蓉也站直了身,她与康玉环对视一眼,两人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让许瑾年出丑,正是她们此行的目的。
江芙蓉嘴角绽放出一抹冷笑,心中暗道,许瑾年,看你今日,还能逃得掉?
那些侥幸押注许瑾年的人,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大多数人都抱着幸灾乐祸的表情,想她老子兄弟那么厉害,偏生家里有个窝囊废!
“嘡!”雄浑的锣声像是敲到了众人的心上,大家都揪着一颗心,紧紧的盯着许瑾年,想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样的表现。
二十颗鸡蛋由远而近,飞速而来,许瑾年却还没有发箭,有胆小的女眷,直接用手蒙上了眼睛。
众人都似乎看见了少女被鸡蛋泼浆的狼狈。
江芙蓉睁大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许瑾年,脸上的笑意不断的扩大......
眼见鸡蛋离许瑾年越来越近,有人忍不住惊呼起来——
筱七、筱八忍不住向前迈了几步。
十五米、十米......
胆子小的人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等他们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许瑾年依旧静静的站在那里,双手微垂,衣袂飞扬。
众人一时搞不清状况,裁判官也满面狐疑的跑了上去。
只见许瑾年的斗篷面纱随着清风荡漾,没有丝毫蛋液,衣服也整整齐齐。
他揉了揉眼睛,他没有看见许瑾年射出箭,那鸡蛋呢?
众人被一脸懵的裁判官也搞糊涂了,这到底是啥意思?
江芙蓉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她确实没有见到许瑾年射箭。
她与康玉环对看了一眼,彼此看到了得逞的笑意。
江芙蓉快步走了过去,看着呆若木鸡的许瑾年,远远的就喊道:
“瑾年妹妹,还好吧?鸡蛋砸疼了吧?姐姐都心疼死了,我这就来给你擦擦——”
康玉环紧接着喊:“我就说你蠢,连箭都不会发,你逞什么英雄?怎么样,这下傻了吧?”
筱七、筱八赶紧跑了过去,焦急的喊:
“大小姐——”
“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齐琛旁边的男子忍不住发出疑问。
齐琛微眯着眼,没有说话,满脸的不可置信。
范旭想了想许德锡,又想到了小时候一起长大念私塾的许广正,赶紧站了起来,心想为了这对父子的面子,也得去打打圆场。
“诶,这呆头鹅,不省心啊!还好不是许给我焱哥!”范旭一面走着,一面嘀咕着。
“来来来——快擦擦!”江芙蓉风风火火的跑了过去,充满关切的走过去就往许瑾年身上凑。
“哪来的蛋啊?”众人被她那踌躇满志给逗笑了,“原来江小姐,眼睛不是很好使啊!”
众人哄堂大笑。
江芙蓉本来酝酿着浓浓的关切之情,装腔作势的就往人身上抹,想趁机把许瑾年抹得更狼狈些。
这突然的笑声把她闹了个满脸通红。
她帕子都捏在手上,在众人的笑声中,这才看清许瑾年一身整洁,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
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光,围着许瑾年打了个圈,露出见鬼了一样的表情:
“蛋呢?”
康玉环也瞧见了不正常。
围观的众人包括裁判官,都面面相觑,他们竟然没有看到一只鸡蛋。
这——
许瑾年不发一言,安静的站在那里。
“这不可能!”康玉环将许瑾年浑身上下都打量了一片,她突然指着许瑾年,叱道,“你用了什么妖法?”
众人被她唬得立马退避三尺。
江芙蓉会意过来,满脸的痛惜之意:“瑾年妹妹,你不会射箭没关系,怎么连邪门歪道都学会了,你要知道,许伯伯可是大名鼎鼎的大将军!”
范旭远远的还没走近,听了她们的声音,狐疑:许家丫头还会妖法?
那些押注江芙蓉的人立马愤愤然道:“竟然耍障眼法,定然不能让她逃了!抓起来好好的拷打!”
“是啊,是啊,最好是烧了!”
“嗤!我还真不知道你们京城的达官贵人,比输了就说人家是妖!”
齐琛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摇着扇子,大摇大摆的走了上去,
“再说,江小姐又是怎么未卜先知的,大老远就喊许小姐被鸡蛋砸中了?”
江芙蓉冷不防被他这么给怼了,闹了个大花脸,她双手叉腰,骄横跋扈的瞪着齐琛:
“那你说说,鸡蛋在哪里?”
齐琛摇了摇扇子,缓缓摇了摇头:“许小姐好手法,在鸡蛋快砸到她的时候,箭快神速,又将鸡蛋逼射了回去!”
众人愕然,都瞪大了眼睛盯着齐琛。裁判官看了看齐琛,又看了看许瑾年,将信将疑的跑了过去。
康玉环指着齐琛,傲慢的说道:“哪来的乡野村夫,她许瑾年是什么草包,她连箭都不懂发,她能把鸡蛋射回去?”
江芙蓉心中暗爽,但是当着众人的面,她淡然的嗔怪道:“熙英妹妹,瞧你说的,瑾年妹妹虽然不善骑射,也不能把她说得如此不堪!”
康玉环撇了撇嘴,慵懒的盯着她新做的指甲,道:“芙蓉姐姐,你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能文能武,才貌俱佳?有些人光长了脸皮,却忘记长脑子了!”
“你...你说谁没长脑子呢!”筱七气呼呼的指着康玉环。
“找到了找到了!”裁判官一脸激动,站在两百米开外的地方,激动的挥舞着手里的旗帜,“二十颗鸡蛋都在这边,一颗也不少!”
众人连忙跑了过去,果然,二十颗鸡蛋正中,都插上了一只羽箭,竟然都插在起始点的旗帜下,连鸡蛋壳都没有破,更没有鸡蛋液流出。
“精彩!精彩!”齐琛抚掌,钦佩的说道,
“这要多快的箭,多均匀的力气,才能在瞬间将鸡蛋贯穿而不至于破裂!最神奇的是,竟然能够将发出的鸡蛋,又射了回来!”
场上也惊呼连连,范旭直接傻了,人群议论纷纷。
“这真的是许瑾年干的?”
“是呀,难以相信啊,谁不知道许瑾年是个——草包?”
康玉环和江芙蓉的脸上红一块白一块。
她们看了看二十颗鸡蛋,又看了看依旧站在远处的许瑾年,只见她立在风中,衣袂飞扬,竟然有些像凌波仙子。
康玉环蓦然想到了什么,她马上大步流星的跑向许瑾年,江芙蓉也想到了,或许此人根本不是许瑾年!
筱七、筱八一颗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
江芙蓉走到离许瑾年附近,对她上下打量,最后把目光定在她的斗篷面纱上。
康玉环立即会意,走了上去,就想掀她的斗篷。
然而,在她的手快触碰到的时候,被筱七一把抓住。
“你想干什么?”筱七怒目圆睁,“你明知道我们小姐脸部受伤了,还想让她在大众广庭之下出丑吗?”
“滚一边去,没大没小的丫头!”康玉环见是筱七,气怒,“真的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
“筱七,休得无礼。”斗篷下,许瑾年静静说道,“众目睽睽之下,康小姐打算教训我的丫头么?”
话语冷静,带着些许讥诮。
康玉环哪里见过许瑾年如此镇定的说过话,一怔,她瞅了瞅四周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撒撒手,说道:
“我才懒得和你们这样的小门小户接触,只是今日里明明是芙蓉姐姐夺冠,而你又头蓬遮面,鬼知道是真的许瑾年还是假的呢?”
“此话不妥。”许瑾年的声音清冷传来,声音不大,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力量,“像我们这等小门小户为你们在边疆冲锋陷阵,才能换得你康小姐在此攀比门第。”
“抑或是,康小姐想让你爹去边疆试试大户人家的玩战法?”许瑾年向康玉环挪动了一步,言语犀利,让康玉环有些难以招架。
“是呀!丞相之女又如何,没有许家军保家卫国,哪里会有我们在这里潇洒快活!”
有人忍不住为许瑾年抱不平,“虎将无犬女,人家堂堂一将军的嫡女,箭法了得,有什么稀奇?”
“就是呀!”
“就是!”
又有人附和,心中嫉妒许家父子战绩显赫是一回事,但是要对他们落井下石,也显得太用心险恶,毕竟人家是用性命在保家卫国。
“她——她——分明不是许瑾年!”康玉环何曾见过有人向她如此说话,更何况还是平日里一说话就结结巴巴的许瑾年。
江芙蓉眉头微皱,这人口齿伶俐,三言两语就能挑起大家对许家父子的敬畏之心,与许瑾年往日里的胆小怯弱毫不相同。
她笃定这是个假冒货。
许瑾年是何人?
许瑾年拉个箭都会喊怕,最不喜欢这些打打杀杀的行为,从不屑与他们一起上武义堂,而突然之间,有如此精湛的箭法?
打死她都不相信。
“瑾年妹妹,不要怪熙英妹妹鲁莽,毕竟这是技艺场,只有眼见为实才能让大家信服,更何况——”江芙蓉越发觉得这人是假冒的许瑾年,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她无法惹众怒。
“妹妹,我看她就是借着脸上有伤作为借口!”江绍敏眼见着自己的妹子落了下风,急了,他已经将他的全部身家都押在了自己的妹子身上,怎么可能就此罢休。
许瑾年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比试射箭,也没人说过不许戴斗篷呀!江公子莫非是有自己制定的规矩不成?”
“你!”江绍敏气红了眼,怒斥,“你算是什么东西,怎能和我妹妹比?”
众人唏嘘——
大众广庭之下,江绍敏只得愤然收声,他注视着许瑾年的斗篷良久,突然一拍脑袋,说道:“刚才大家都根本没看见你射出箭,但是齐琛公子认为是你的箭快!如此,如果比将鸡蛋含在嘴里,又不能伤人,你倒是敢不敢比?”
众人哗然,如果把鸡蛋含在嘴里,这可是千钧一发,万一一个闪失,就会一箭毙命,亏他想得出来。
江绍敏只是觉得此法可以逼迫许瑾年摘除面纱,如果是许瑾年本人,她真的毁容了,大众广庭之下,也是一件嗅事。
如果不是许瑾年本人,那先前博彩赢得的几十万黄金,皆不能算数!
他一想到许瑾年以及许家灰溜溜被治罪的样子,就感到开心。
江芙蓉也觉得这是一条妙计,对她二哥投去了一个赞许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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