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总!谭总!救命啊!!!她又出来了!”
门口传来保安发抖的叫喊。
沈容转头看。
两名保安正抱着谭鹏的大腿, 怕得眼泪都流出来。
外卖小哥早已不见踪影。
谭鹏镇定地站在门口,望着沈容。
他身边有一位穿宽松马褂,背一个布袋的老人。
老人面容慈祥, 缓缓向沈容走来, 对谭鹏道:“这里就交给我吧。”
谭鹏踢踢腿,把两名保安甩开,对老人道:“老梁, 老左跟你说过了吧。你布的阵可能没什么用了,镇不住这些鬼了。你处理完这鬼之后, 记得重新弄个阵镇住它们啊。”
他没有丝毫看见无头女鬼的恐惧, 扫过沈容的视线里只有不耐烦。
谭鹏交代完老梁便转身离开,道:“我在车里等你。”
老梁应了声, 盯着沈容道:“你说你, 又跑出来做什么呢?人都已经死了,安安分分地留在这儿, 还有人养着你, 这不好吗?”
“你看别的鬼, 就没一个像你这么多事的。”
老梁这是把她当成了无头女鬼了。
沈容闻言, 心想:这栋大楼里,除了无头女鬼, 还有很多别的鬼?
只不过别的鬼都很安分, 而且被他们养着。
他们养鬼做什么?
沈容心中疑惑一个接一个。
老梁不急不缓地从布袋里拿出符纸,叽里咕噜念了几句, 将符纸轻飘飘地扔向沈容。
符纸落在沈容脚边, 没有任何事发生。
老梁竖起手指低喝一声。
下一秒,符纸中涌出无数细小的菜花蛇,嘶嘶吐着蛇信, 迅疾地向沈容游动。
沈容心道这菜花蛇看着有点眼熟,悄悄使用了游戏场奖励的一次性普通隐身牌,轻松越过菜花蛇。
然而老梁的目光仍紧锁在她身上。
他道行不低,看得到用了隐身牌的她,很正常。
但那些菜花蛇不用指示,立刻转头攻向沈容,就让沈容有些费解了。
她又不是鬼,这些菜花蛇是凭什么找到她的?
难道这每一只蛇的道行都堪比小鬼?
若真如此,那老梁的实力得多有强?
沈容再次越过菜花蛇,同时观察老梁。
她故意遛着菜花蛇,想再看看这些菜花蛇的本事。
叮——
身后响起电梯开门声。
五名玩家从电梯里跌跌撞撞地走出来,身上皆带伤。
看见沈容,他们齐齐惊悚地瞪大眼睛,召唤出卡牌攻向沈容。
沈容动用自己的隐匿,召出上翼,振翅飞起。
卡牌的攻击直超老梁面门攻去。
老梁却并不惊慌,眼中反而显露出喜色。
他轻松躲过攻击。
五名玩家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我们本来是想打那个女鬼的……”
老梁表现得很大度,道:“我知道你们不是故意的。那女鬼就交给我来处理吧,你们去忙你们的。”
说着老梁又掏出手机,道:“我看你们有些本事,但这女鬼却俱是轻易能对付得了的。咱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以后出了事,方便随时联系。”
老梁看样子是游戏里重要的剧情npc,他肯主动接近玩家,玩家们自然是再乐意不过。
他们和老梁交换了联系方式。
老梁笑着和他们告别,挎着包走进楼梯间打鬼去了。
沈容浮空看着这一切。
心觉老梁在发现玩家们有卡牌后,热情得不正常。
有老梁去打鬼,玩家们得到了喘息的时间,在大厅的沙发上休息。
沈容没有现身,将自己不是鬼的事说给玩家们听。
玩家们凭空听见声音吓了一跳。
再确定沈容仍是玩家后,略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沈容现身,无头女鬼的模样还是让玩家们有些心颤。
沈容在小沙发上坐下,问道:“你们怎么到一起了?”
左之祥之前是一个人在办公室。
眼下也和四名玩家组队行动了。
牛笑妍道:“我们和你分开之后就回了办公室。发现左之祥正在和一个长卷发女鬼打斗。”
“那女鬼不是很厉害,但
会各种把戏,总是阴人。我们一路打一路跑,跑出办公室,本以为自己跑进的是楼梯间,进去后,门关上才发觉这是进了电梯。”
“那女鬼武力值不高,但幻术是真厉害。”
五名玩家苦恼地点评起女鬼的幻术,又对沈容道:“你要是一直保持这幅鬼的样子,明天可怎么上班啊?”
“要不你去找那位梁大师看看?我看他挺有本事的。没准儿能破掉你身上的幻术。”
沈容直觉老梁在发觉玩家身份后的反应有些不对劲,摇头道:“不了,我自己想办法。你们也不要告诉老梁我的事。”
玩家们“哦”了一声,各自沉思,默默分析起剧情来。
大厅内一片寂静,门外夜色沉沉。
凉风吹进大厅,冻得几名玩家打了个寒颤。
“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
门外响起轻轻的交谈声。
沈容和五名玩家都从沉思中回到现实,抬头看去。
一名长裙优雅,有着一头长卷发的女人正站在谭鹏面前,和谭鹏说话。
谭鹏对女人十分温和,看女人的眼睛在发光,却又没有丝毫猥亵之意。
“老梁已经在里面……”
女人轻轻“嘘”了一声,转头看向沈容等人,道:“还有员工没下班呢。”
在她转头的瞬间,沈容便再次隐匿起来。
是以谭鹏顺着女人的目光望来,只能看见牛笑妍等人。
沈容定定地望着女人,心头一颤。
这女人……和送她发圈的那个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风吹进来的香气,也和发圈上的香气如出一辙。
她不是鬼?
女鬼为何会用她的脸?
沈容心中疑惑。
谭鹏清清嗓子,扫了眼玩家们染血的衣物,走进大厅沉声问道:“你们怎么还不下班?”
玩家们害怕地道:“我们留下来加班,没想到遇见鬼了……”
他们穿着血衣,总不能还假装无事发生。
见他们表现得像个普通人,谭鹏神情略有缓和,道:“咱们这大楼里确实
有些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公司从来不要求员工在公司加班。明天你们要想加班,就回家去加,知道吗?”
玩家们瑟瑟发抖地点头。
谭鹏又换上温和笑脸道:“今天都吓着了吧?不要太害怕,我这不是专门请大师过来了嘛。有大师在,你们就放心好了。”
“这周末我请你们去农家乐吃饭,就当是给你们压压惊了。你们以后下了班不要再在公司逗留了。”
谭鹏拍了拍牛笑妍的肩膀,猥琐地捏了捏她的肩带。
牛笑妍不悦地皱眉。
谭鹏却像毫无察觉,道:“今晚的事不要随便说出去。这种鬼神之事,说出去没人信的,容易被人以为你们是工作压力太大,精神崩溃成了神经病。”
这是给一颗甜枣再给一巴掌的威胁。
沈容耳朵听着谭鹏说话,眼睛注视着门外的女人。
女人一直没有进来,两手环抱在胸前,含笑望着五名玩家,
她红唇艳丽,白袖子衬托了她的红指甲。
女人很敏锐。
像是察觉到沈容在看她,向沈容瞥了眼。
不过她看不见沈容,眼中闪过一丝暗沉。
谭鹏打发玩家们赶紧回家,明天给他们放一天假休息。
玩家们借口东西还在办公室,不是很愿意离开。
谭鹏沉了脸道:“东西在办公室还能被人偷了?偷了我赔你们就是了。你们还不走,是一点都不怕鬼缠上你们啊?”
他们已经装出了怕鬼的样子,这时候在说不怕,那就是前后矛盾了。
玩家们无奈,只得离开。
沈容靠隐匿留了下来。
玩家们一走,长卷发女人便走进了公司大厅内。
沈容呼吸间嗅到的香气更浓了。
这女人,真的是她在楼梯间遇到的那个!
那两名恐惧得浑身发软的保安从柜台里探出头来,又怕又敬地和她打招呼:“赵总好。”
女人含笑点头,吩咐道:“你们也下班吧。”
保安们立刻拿上早就收拾好的东西,连滚带爬地冲出去了。
“巧桐,老梁已经
在处理了,你没必要去。”
谭鹏话语间满满的都是对赵巧桐的爱护。
赵巧桐理了理谭鹏的衣领,笑容自带媚意似的,道:“我自己心里有数。你也回去吧,多陪陪嫂子……嫂子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她为你付出得真的很多。”
提起嫂子,谭鹏眼里有低落。
就仿佛遇见了多年女神,但自己已经结婚。
赵巧桐拍拍谭鹏的肩膀,道:“公司新来的那个,叫林湄的?还得麻烦你了……”
她叹了口气,悲悯地道:“要不是我……”
谭鹏打断道:“什么不是你,要不是你,咱们公司哪有今天。那些女人倒霉跟你没关系,谁叫她们自己贪慕虚荣呢。巧桐……老左不是把公司卖给那个明琼了嘛。她好像知道了一些什么……”
赵巧桐眼里闪过一丝暗色,道:“你们会处理好的,对吗?”
谭鹏坚定地点头,在赵巧桐笑语晏晏地催促下离开了。
这两人的话,信息量巨大。
沈容既想去看看谭鹏家里那位“什么也不知道,却一直在付出”的妻子。
又想跟着赵巧桐留在公司,看看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那位老梁又是什么身份。
犹豫再三,眼看谭鹏要发动车子,沈容还是跟着谭鹏跑了。
她的隐匿时间有限,万一跟着赵巧桐的时候,还没听到什么隐匿时间就结束了,那就不好了。
还是跟着谭鹏走吧。
对付谭鹏这种普通人,用一张普通隐身牌就够了。
沈容跳上谭鹏的车,扒住车顶。
感觉自己就像动作电影里扒车的主角似的。
夜风呼啸,吹得沈容脸皮都要僵了。
谭鹏总算开车入库,到了家。
沈容记住了谭鹏家具体在哪儿,跟随谭鹏进了他家里。
谭鹏身为一个大公司的老总,家中房子却只有六十平左右。
两室一厅一卫。
客厅里没放几个家具便很拥挤。
一名脸色憔悴疲惫、头发干枯的女人坐在桌边,桌上还有特意留的饭菜。
看见谭鹏回来,她先是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九点多了。
又摸了下菜盘,道:“冷了,我给你热热。”
谭鹏疲惫地应了声。
沈容悄悄在沙发上坐下,看他们。
女人热菜时也一直走神,把菜端上桌。
谭鹏鼻子动了动,瞪向女人道:“你动我东西了?”
女人抿了抿唇,轻轻地道:“你声音小点,巧巧睡觉了。明天她还要上学呢。”
沈容暗暗啧了一声。
谭鹏这么喜欢赵巧桐?
喜欢到给自己女儿取名巧巧?
谭鹏听不进去,怒道:“你是不是动我东西了!”
女人深吸口气,仍旧低声:“洗澡的时候发现洗发水没了,我就用了一下,难道不行吗。那个洗发水……你天天拿去送给别的女人,天天带着那股子香气回来,难道我就不能用吗!”
谭鹏用食指指着女人的鼻子点了点,咬牙道:“你马上去给我把这味道洗了。”
女人眼眶红了:“我不。”
谭鹏一把抓住女人的头发,把她往浴室间里拖。
女人抓着谭鹏抓她头发的手,身体不受控制地一路撞到墙角或是家具上。
她咬唇不发出声音,眼泪顺着眼角淌下。
眼里有不解、失望、痛苦、悲伤……
沈容跟着进入浴室。
谭鹏拿下花洒,打开水龙头对着女人的头发浇,将一瓶超市就能买到洗发水对女人头上浇:“这不是还有吗!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别动我的东西!”
女人呜咽了一声,克制不住地哭道:“你是不是忘了,以前我还在公司的时候,你送过我那样的洗漱套装……为什么我现在就不能用了?啊?是不是只有你看中的年轻女孩才能用,而我……已经不年轻了?”
女人掰着谭鹏的手指,眼眶通红,眼泪混在了脸上的水和泡沫里,绝望地道:“我们离婚吧……等巧巧高考结束,就离婚。我还要给巧巧改名……”
谭鹏的手顿了顿,甩开女人,道:“别等高考结束,咱们明天就离。给我把头发洗干净,听见没有!
”
谭鹏用力扔掉洗发水瓶子,离开浴室。
浴室门开关间,沈容注意到有一个小房间的门打开了一条缝。
在谭鹏跨出浴室后,又偷偷关上了。
那应该是巧巧的房间。
父母以为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但其实,孩子一直默默地看着呢。
女人狼狈地瘫坐在浴室里,全身湿透,花洒在她脚边朝她身上喷着水。
她捂起脸压抑地哭了起来。
沈容本是想来打探剧情的。
却没想到看见这么一幕。
她心情略沉重,却又不能去安慰女人。
转身要继续去看谭鹏,却嗅到浓郁的香气。
还是那股……发圈上的香气。
沈容回头看,就见女人赌气似的打开一瓶瓶身雪白,只有一个类似鹿型剪影花纹的乳液往自己头上浇。
那股香气充斥了狭小昏暗的浴室,浓郁得让沈容想打喷嚏。
女人脚边的花洒水声突然弱了。
沈容低头看。
那花洒里流出的不再是清澈的水,而是越来越红的液体。
下水道口咕嘟咕嘟泛起血泡。
一缕头发丝从血水里冒出来,缓缓飘向女人的脚边。
女人满头泡沫,睁不开眼。
蹲下身在地上摸索到花洒,给自己洗头。
逐渐变得血红的液体从头浇下,将女人染成了血人。
但女人看不见。
沈容嗅不到任何血腥味,只能闻到那浓郁的香气,
飘到女人脚边的头发丝越来越多,像活物般逐渐缠住她的脚踝。
发丝和下水道口连成了一条线,逐渐绷紧,像是要把女人往下水道里拉。
可那么小的下水道,要想把女人拉进去……
沈容想到那场景,便眼底暗下。
女人闭眼一边哭一边洗头,沉浸在痛苦之中,根本察觉不到。
她身后逐渐浮现出一个又一个鬼影。
它们皆是一头长卷发。
发丝像锋利的钢丝般,逐渐缠住女人的身体。
女人的手臂被勒出一道血痕,她这才察觉到不对劲。
刚惊慌
失措地开口想叫,还没出声。
那些头发便往她嘴里疯狂涌入,堵住了她的喉咙。
女人丢掉了花洒,痛苦地去拉扯那些头发。
沈容犹豫片刻,出手用触须斩断了头发丝,打散了女人身后的鬼影。
女人跌坐在地上,恐惧地浑身发抖。
沈容低声道:“嘘,别出声。”
女人却想要惊叫,不过又想到什么似的,身体像泄气的气球般垮了下来。
她抹了把脸,看到自己浑身是血,苦涩地笑了一下,道:“赵总,是你吧?十多年了,我受够活在你的阴影下了,你要想杀,就杀了我吧。”
沈容:?
谭鹏的妻子认识赵巧桐,而且对于眼前这诡异的场面,认为是赵巧桐搞的鬼?
这个赵巧桐……
沈容隐约明白了些事。:自己应该不是被谭鹏看上了,而是被盯上了。
赵巧桐送她带香气的发圈,而这香气会招鬼。
谭鹏、左董事、老梁还有赵巧桐,应该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他们背地里做过见不得人的事,并且还一直在做。
公司的老总明琼知道些内情。
或许之后她还可以去找明琼打听打听。
不过那是之后的事。
眼下沈容思绪转回来,心想:赵巧桐看上去很年轻啊。
可女人话中的意思,又是十多年前赵巧桐就成了赵总。
那赵巧桐今年该和谭鹏差不多大啊。
赵巧桐的外貌,未免太不符合年纪了。
难道赵巧桐会什么法术?
沈容低声道:“我不是赵巧桐,我是来帮你的。”
女人微愣,四顾寻找沈容的身影,皱眉道:“帮我?为什么帮我?你是谁?是鬼吗?我怎么看不见你?”
沈容:“别管我是谁,我刚刚救了你,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只说,你需不需要我帮你摆脱赵巧桐?”
女人沉默许久,道:“不用了……你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赵巧桐有一堆人拿命护着呢,你玩不过她的。”
一堆人拿命护着赵巧桐?
沈
容更觉得,赵巧桐不是常人了。
“没事,我有很多条命,够跟他们玩的。你不反抗,难道要一直这样下去吗?你就不怕你女儿也被赵巧桐盯上?”
女人失魂落魄地道:“她只讨厌我,不会对我女儿做什么的……我女儿三岁的时候就该死了,是她让我女儿活到了现在。”
她泪眼婆娑,苍凉地笑道:“不然我早跟她拼命去了。”
沈容见说不通,今天也快过去了,不用再留着言灵以备不时之需。
便将言灵用在了女人身上,道:“从现在起,你要服从我,绝不背叛我,在我离开这个世界后,便可恢复正常。”
沈容没有要做这个可怜女人的主人,打开了水龙头。
花洒里流出了清澈的水。
沈容一边拿着花洒把女人身上的泡沫和血迹冲掉,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齐露芝。”
沈容:“齐露芝,告诉我所有你知道的,有关赵巧桐、谭鹏、左董事和老梁的事。”
齐露芝应了声是,开始讲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冶春河 1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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