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近日仙界发生了一件算是新闻的事——从凡人间飞升了几个修行之人。
之所以说是新闻, 是因为多少年无人飞升了,掐指一算,自从万年前兵主一剑斩开人界与六界联系, 众仙重塑人界后, 就鲜少有修行得道、飞升成仙的道人了。
按仙界之规,无论是散仙还是鬼仙, 飞升过后, 都要来天庭觐见仙帝,由帝君赋予这些刚飞升的小仙仙骨, 有了仙骨, 才算是真正的仙, 正如同神有了神格,才能称之为神祇。
但神格并非是上神所赋予, 那是凭借自己修炼道行, 应运而生的一种产物。没有仙能说自己一定能成神, 哪怕是帝君。
但帝君已是离神界最近的仙了。
这些年鲜少有人成仙, 帝君深居浅出,唯有鬼蜮魔界打上门的时候,才会离开自己的仙殿。可兵主受罚后下落不明,没了领兵的战神, 帝君亲自出战, 因此受了大大小小的伤, 如今只是隐居, 除了几个孩子,几乎不出面见任何仙。
“晚辈千面,拜见帝君。”一个长须老头,拜在帝君脚下。观其面容, 分明就是传授古遥无极千面诀神通的那位老祖。
“千面,”帝君的声音不怒自威,岁月未曾在他面容上留下痕迹,一如既往的年轻,只是气息有些疲惫,“你从何处飞升?”
“晚辈…是萧淹山出生。”老头死死埋着头,只余光瞥见仙帝的袍角,不敢造次地抬头看清帝君的模样。
帝君声音极沉:“本座没有问你老家,本座问的是,你是如何沿着虚空,寻到仙界来的。”
千面才刚刚飞升,只是沿着虚空中那一条长到不可思议的隧道而来,对仙界过往一无所知,闻言老实地回答:“晚辈是从人界而来,通过虚空方才飞升。晚辈此前飞升,并未找到通道,这一次才看见虚空之中有一条通往这方世界的路。”
“路?”
“是。”
帝君仿佛才知此事,眼神一凛,元神散开,果真如这千面所言,虚空之中多了一条路,连接着人界,而这隧道通往何方,虽看不清晰,可答案不言而喻。
“这条路是何人所建?”
能在虚空中寻到方向,还能开辟一条引领飞升之人通行的道路,这样的本事,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上神才有的!
千面恭敬回答:“乃我界修士所建,不瞒帝君,若非这一条路,晚辈还不能飞升。”
除了千面以外,另外几人也是相同的情况,帝君独自沉默了良久,由侍女呈上的托盘中,执起一段浅色玉髓,将玉髓插-入人的脊骨内,与之融合交缠——这便是仙骨。
赋予仙骨时,有些疼痛感,但尚且能忍。
抽仙骨则不同,玉髓成了体内的一部分,要想抽出,便是要开膛破肚。
赋予仙骨后,就算是仙了,但仙也分等级,像千面这样的,还不能住在仙界,不会分配宫殿,至多就是赐一座山,管理一方水土,说的好听些,那是山神,朴素些,就是土地公。
待这些下仙告退,帝君坐了许久不动,背身走进房中,从柜中无数匣中取出一个黑色木盒。这木盒打开,内里盛放的是一截黑色的玉髓。
这便是多年以前,他联合神界上神,亲手从兵主脊骨之中抽出的仙骨,黑沉如墨,握在手中,还隐隐能感觉到仙骨主人曾经的威压,那种可怖的、让人闻风丧胆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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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行法器还未落地、将要落地之时,古遥便用了传统的隐匿卷轴,以隐匿阵将他们乘坐的飞行法器隐藏起来,法器在操纵下落入一片安静的小树林中。
两人走出后,那些祈愿之声,也渐渐消失了,因为流星划过了,人们的愿望也都许完了。
抵达之前,还在虚空之中,容寂便问他:“若是到了,要去做什么?”
古遥想了想:“不知道这边的酒楼好不好吃。”
“对了,”古遥想起来一位故人,“等我们找到正阳子,将造化塔给修好,我想去找仪狄,然后去金鹏山。”
他搭乘过金鹏山那位金翅天王的坐骑,当时身无分文,无法感谢,现在想起,或许可以再去拜谢。
二人来是来找正阳子的,古遥对成佛没有执念,容寂对成仙成神,更是毫无兴趣。可若要找正阳子,那便要上仙界。
不过人才刚到,总得先吃喝一番,再去办正事。
夜幕沉沉,二人走出小树林,举目望去,是高到数不清层数的高楼,穿梭的法器有序地飞驰,看不见酒楼和客栈。
约莫是太晚了,路上也没有几个行人,就是有,穿着打扮也古怪得很,古怪得让古遥第一时间披上了隐匿阵,和容寂漫步在异界宽阔平直的道路上,古遥一边观察,一边悄无声息地将身上服饰变幻。
突然,空旷大街上,公交站台附近,古遥眼前出现两辆相擦而过的车。
两车相撞后急速刹车,横亘在路中央,一车上下来一个女人,打开后备箱寻找压箱底的安全牌,她十岁大的孩子也随即下车。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岔路口横冲出一辆大卡车!司机肩膀夹着手机,正在大声地冲电话里吼着什么,空出一只手在副驾驶座上摸来摸去,仿佛在找东西,当他注意到路中央停着两辆车时,瞳孔瞬间紧缩,手机从肩上落下,打车司机慌不择路地双手把着方向盘打死,一脚将刹车踩到最底下,轮胎死命地摩擦着柏油路面,发出尖锐的“刺啦”之声——
就在这辆大车即将撞上两车之时,时空凝固,一股仿若天神般的力量,桎梏住大卡车,似一面肉眼不可见的软墙,阻住卡车的失控。
卡车司机心脏狂跳,冷汗直流地抬起头,发现自己没有撞到车和人,登时松了口气。而路面上站着的女人和孩子都傻住了,另一辆车的车主,也吓得不轻,随即慌忙将车开到了路边的公交站台后面。
车站的临时座椅上,两个穿西装打领带的地府公职人员,望见路旁理论的几个车主,手中拿着今天的生死簿面面相觑。
“说好这里要死五个人的,怎么回事?”
“奇了怪了,应该死的。”
刚才那股凭空出现的巨力,两个公职人员也都看见了,说话间,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两个男人。一高一矮,穿着现代衣裳,却是留着古人长发,有些不伦不类。
地府公职人员又对视了一眼。
人的寿命在他们眼中,都是有数字的,却完全看不见这两个人头顶的寿元。
他二人夹着平板生死簿跑过去,朝他们喊话:“喂,你们从哪儿来的?竟胆敢插手人间生死!”
个子更高,模样冷峻的那位开口:“阴差?”
……什么年头了还有人用这样的说法。
“我们是地府公务-员!”
容寂一脸冷漠:“哦。”
古遥挠了挠鼻头,道歉:“不好意思啊二位,我们初来乍到,刚刚看见事故,我一时没忍住,是不能救人吗?”
“自然不能!人都有寿命,你们是……”若说是仙,又不像,若说是人,就更不像了。阴差仔细一瞧,瞧出了一点门道,看着年轻,个子矮一些的这位,身上透出一股妖邪之气,定当是妖魔了!
建国后不得成精的规矩,这些妖还没普及到位吗?竟胆敢跑来人间夜游,插手他们地府办事。
阴差沉下脸来,说:“总之,你们干预生死,我们没法交差,跟我们走一趟。”
“去哪儿?”古遥问。
阴差:“自然是地府。”
该索命的魂魄还活着,他们无法出手让他们死,但后续肯定会造成其他的麻烦,今天的工作无法向上头交差,索性缉拿这两个犯错的人回去。
“地府……”古遥记得,自己轮回转世那么多次,对地府都很熟悉了。
容寂想了想,竟点了头:“走吧,去地府,你们阎王,还是卞城王毕元宾吗?”
两个阴差闻言忍不住呛了一声,厉色道:“大胆!卞城王的大名岂是你能叫的?!”
容寂扫了阴差一眼,让人不寒而栗的目光让阴差霎时闭了嘴,心底嘀咕,这是何方神圣,哪位大仙?
地府在每个城市都有一座办事处,在本城的办事处是一座金碧辉煌的酒店,若是路过,常人是看不见的。只有身上阴气重的、被恶鬼缠身的人,路过时才会注意到这里有一家好气派的酒店。
古遥一路都在左顾右盼,问题很多,问道:“为何这里灵气这么稀薄啊,都闻不到。”
阴差:“虽然没有灵气,但是有雾霾啊。”
“哦。”
古遥又问:“这里的人都不修行吗,一眼望去,全都是凡人。”
“修行?”阴差瞥他几眼,“你是妖,自然不同于人。”
“人也要修行的,我道侣也是人啊。”
阴差只敢用余光看容寂。
这是人吗?
可为何他们地府公职人员,对上人,竟会不由自主的感觉到害怕?
古遥:“哎,不说这些,这人间有什么好吃的吗,我怎么都没看见客栈。”
“你们是…刚下山出来吧。”看着妖的妖力,怎么说也是个千年道行的老妖了,一千年前和现在大不相同,阴差便回答他的话:“要住宿,得去酒店,你们有钱吗?”
古遥拍了拍自己的储物袋:“有啊,好多钱!”
“手机有吗?”
“手鸡,那是什么鸡?好吃吗?”
言语间,抵达地府门口,
地府没有给他们配车,全靠脚力,一丁点的法力让他们可以缩地成寸,走一会儿就到了大门口。阴差领着两人入内。他二人没有带回生魂,将这两个来历不明的“人”带回,是为了写报告书,说明情况。
调查情况时,两人还算配合,个子高的那个帅哥不爱说话,年纪小一些的那个问什么都回答,怎么救人的,都说了,用的法力,为什么要救人,干预他们办事,这年轻人回答:“路过而已,我不知道我干预你们办事了,如果我做错了我道歉,但你不能不让我救人。”
一字不漏的将古遥的话记录下来,让他签字画押,保证以后不做这种事,古遥却不同意了:“如果我没看见,我救不了的就不救,我看见了,在我面前发生了,我怎么能见死不救?”
“……”
“兄弟!你要签字了,我们才能交差啊,不然今天别想下班了。”
古遥哦哦两声:“那我若不签呢?”
“那咱们就这么耗着吧!地府这地方,死气重,你们活人、妖,待久了也不好受的。两位啊,行行好吧,签了字我们才能下班啊!这都凌晨三点了亲。”
坐在小办公室里的容寂,侧头透过透明的窗棂,能望见来往的地府人员。
他无意为难这些小阴差,但签字画押是不行的。
容寂道:“你们去休息吧。”
“可你们不签字,我们怎么跟上头交差?不交差就……”
古遥接:“不能下班?下班是何意?”
“不必交差。”容寂声音没有波澜,长腿放在桌下有些无处安放,只能曲起,和古遥的腿并在一起,“你们阎王下来了。”
阴差不解:“什么?”
话音落,狭小办公室的大门忽然从外面打开,为首是个长发青年,眼若鹰隼,面容苍白,唇红似血——是地府老大毕元宾。
两个阴差怔诧之时,虽没亲眼见过阎王,却见过他身后无常。当即恍惚地地站立鞠躬。
阎王本来平稳的神色,却在看见容寂那一刻忽地变幻,失声喊:“兵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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