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堑没有动。
他低着头,身上的悲伤气息越发的强烈。
唐小娅伸手按住了罗天堑的肩膀,她抿着下唇,微颤的说道:“天堑大哥,贺大哥已经告诉我了,伊人只是被人抓住了。”?“她之前不也被人抓走过?两次,你都将她救回来了么?”
“你怎么可以这么悲观,这么绝望,你都倒下了,谁还能够去救伊人?”
“她现在还怀有身孕,你要做的不应该是在这里颓废,而是想办法把她找回来啊。”?话语至此,唐小娅的语气里也有悲伤。
不过悲伤之余,则是坚定。
罗天堑回过头,唐小娅捂住了嘴巴,发出一声惊呼。
因为罗天堑此刻的模样,狠狠的吓了她一跳。
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额头上还有微微跳动的青筋,还有罗天堑发根的位置,竟然已经有了一片斑白。
“若是能找到,我不会在这里。”?罗天堑低声开口,他的声音更是干哑,就像是嗓子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一样。
“你还没去找过,怎么就知道找不到呢?”?唐小娅咬着牙,硬着头皮说道。
罗天堑身上的气息很冷,周身都似乎散发着一股寒气,让她难以承受。
“茫茫大海,无从找起。”罗天堑闭上了眼睛,他嘴角勾起一丝惨然的笑容:“那些人来自一个只存在于典籍之的所在,他们来的时候,只剩下三个将神,险死还生,现在他们走,也未必能够回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是在海里面捞一根针,你也应该去找,而不是在这里伤心断肠。”
“罗天堑,你看似很悲伤,看似很痛苦,可我却觉得,可能是你根本就不愿意去找,你是在逃避!”
最开始唐小娅叫罗天堑全名,之后又叫他天堑大哥,紧跟着又变了称呼。
足以说明此刻唐小娅的心情波动,还有对罗天堑的矛盾和失望。
“当时你出事,贺子龙大哥毫不犹豫的带着北关战场所有战士,直接发兵西蜀!放弃战场,甚至背叛,他都要来找你。”?“我从他口得知,你师尊守山人和朋友李九牧,即便是所有人都说你死了,万里高空之下,尸骨无存,他们也毅然决然的去边关找你。”?“现在伊人还活着,你都不愿意找她,我替伊人觉得悲哀,更替她肚子里面的孩子哀悼!”
罗天堑死死的捏紧了拳头。
他猛地睁开眼睛,眼血丝更多了。
唐小娅失望的转过身,朝着雅女山庄外离去。
“我会劝贺大哥,今天的罗天堑,已经不是他所忠心的罗天堑。”
“真正的罗天堑已经死了,死在了香江外海之上,在这里的,只是一具空壳。”
“他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意义了。”?很快,唐小娅便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罗天堑的牙关都在溢出鲜血。
是因为他情绪太失控,已经咬破了牙龈。
唐小娅说对了,也说错了。
他没有留在香江外岛,是因为被带了回来雅都市,若是他醒来的时候在香江外岛,恐怕现在已经投入茫茫大海之。
留在雅都市,是因为他知道,几乎没有可能找到顾伊人。
他很痛苦,更怕去了香江之后,更痛苦的难以控制。
这痛苦夹杂的,有一丝逃避。
他否认,但是的确在逃避。
罗天堑粗重的喘息着,他抬起腿,艰难的朝着山庄之外走去。
每走出一步,他的心就更刺痛一分,头顶的发根,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斑白了下来。
当罗天堑走出山庄,并且来到山道贺子龙驻守所在之地的时候,他的一头短发,已经彻底变得白发苍苍。
此刻,唐小娅也刚到山道不久,正在贺子龙的怀哭泣。
刚才的事情,她简单的和贺子龙说了一遍。
贺子龙一直在安慰她,自然他不可能听唐小娅说的撤兵离开。
罗天堑进入贺子龙视线的时候。
贺子龙的身体瞬间就僵硬,脸色呆滞。
同样呆滞的还有仇睿,以及所有镇守在山道的战士。
贺子龙脸上露出一抹同样的悲哀。
罗天堑之殇,他这个心腹,感同身受。
“王座。”贺子龙松开了唐小娅,单膝跪地。
“见过王座……”
仇睿和众将士也同时跪下,他们的语气也显得很沉闷低哑。
唐小娅气愤不已的抬起头,可再一次看到罗天堑的时候,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古话常说,悲从心来,白发生,一夜再无黑发。
罗天堑何止是头发白了,就连他身上的气息,都如同垂暮。
“小娅有很多事情,说的都没错。”罗天堑的面色不是平静,而是死寂。
“守在这里,守在我这个心死之人的身边,只是浪费了将士的时间,你们应该去的地方是边关,若是边关无战事,那么就应该回家。”?“下一场战争不知道从何而来,有很多人没有家,也有很多人永远的回不了家了。”
“好好的侍奉老人,好好对待妻儿,散去吧。”?罗天堑话音落下,贺子龙心里面就像是被狠狠的捏了一把。
“王座!我们绝不会散!战事虽平,蜀都却未定!你在雅女山庄,我们就守在雅女山庄!”
罗天堑摇了摇头:“三天了,我浑浑噩噩了三天,也清醒了。”
“蜀都未定,伊人生死不知,我伤势既然已经愈合,待在这里,也只是为了逃避。”?“我不会逃避了,我会回到蜀都,将一应事物处理,让蜀都平静,然后我会重回香江。”?话音落下,罗天堑看向了坐在旁边山道边缘的三长老。
三长老早已经睁开了眼睛,同样也站起来了身体,他的目光之,也是一阵叹息。
“罗天堑,你伤了心脉。”?虽然不是学医之人,但是三长老的实力,能够看得出来罗天堑身体的问题。
这绝对不是忽然白发那么简单,罗天堑更是心血逆行。
在三长老身旁的医师,却有种面色冰冷的感觉,仿佛罗天堑有事,他一点儿都不担心一样。
“无碍。”罗天堑笑了笑,摇了摇头。
接着他又对着贺子龙说道:“安排一下,我现在就跟三长老去蜀都。”?贺子龙欲言又止,就在这时,他身边的仇睿却率先开口了。
仇睿的脸色很不好看:“王座,贺将军说不出口,我来说!蜀都你是不能去的!妈拉个巴子,那些驴日的东西!说要给你定罪!还就是他们北关武门这帮子人,说你临战脱逃!害的整个北关武门损失惨重,香江沦陷!”
“现在的君主萧子升也不管这件事情,蜀都闹得沸沸扬扬,汉宫之的高层也是意见各有分歧,可他们主导要将您关押起来,然后依法处置,这件事情我们北关就忍不了!”?“这老胖子请你回去,指不定又有什么事情要麻烦你,清尚武要来见你,他怎么不亲自来?”
“王座,我们都怕这是一场鸿门宴啊!自古以来,大战之后,莫不是论功行赏,就是坑杀功臣!你身上还有伤势,现在北关武门做的事情又更让我们心寒,你千万不能去!”
仇睿说着,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可明显,他对三长老还有一丝丝的畏惧。
否则的话,恐怕他现在早已经让战士们抬出来炮筒,把三长老给轰回去西蜀。
仇睿和贺子龙身后的那些战士,也纷纷露出气愤不已的表情。
三长老则是满脸尴尬,他强笑了一下说道:“天堑,这的确是个难以解释的误会,北关武门如今风雨飘渺,幸存下来的,几乎都是家破人亡,他们有一些怨气,门主不能再镇压了。”
罗天堑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的确是我的问题,若不是我最后入外海,没有牵制住祭司,战局不会到最后那么惨烈。我会给北关武门一个交代,也应该给西蜀一个交代。”?三长老身后的医师眼终于露出了一丝怨恨。
他当时也是在边关战场的一人,亲眼看着同门在身边惨死。
他声音沙哑的说道:“罗天堑,不必如此假惺惺,你能给出来什么交代?是以命抵命,还是能让他们活过来?”
“你都给不出来!那你又有什么脸面说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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