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禾音是什么？”
副将犹疑再三，还是没压住自己的好奇心。
却没想到，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竟然把自家将军的脸给问红了！
盛泽川脑袋撇向一旁，不自在地咳嗽一声。
“本将方才……问了仙家名讳。
‘禾音’二字，是仙家对本将做出的回应。”
副将明白过来，原来是仙家的尊名！
难怪将军一反常态，还以为被鬼附身了呢……
副将正要放下一半的心，突然打了个激灵。
等等！
禾音……
怎么听也是位女神仙啊？
再结合自家将军刚才的反应……
不对劲！很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将军他……他该不会是对神仙有非分之想了吧？！
被自己的念头吓一大跳，副将不自觉地后退几步。
可令他更为惊奇的是。
一惯保持警戒洞察四周的自家将军，竟然对他的脚步声毫无反应，依然沉浸在仙家的仙谕之中！
且还时而微笑，时而忧愁……
妥妥一伤春怀秋的多情公子啊？！
根本不是他家杀敌无数铁骨铮铮的英武将军！
完了，完了……
将军陷进去了！
可那是仙家啊！
不是说自家将军不好……
只是，神仙实在是太好了！
好到他第一个不同意这门亲事！
无他，他们家将军，配不上啊！
副将跌宕起伏的内心活动，盛泽川并不知晓。
他的心思都被仙家的回应给吸引了。
似是再一次为他破例。
仙家降下的仙文，比以往任何一次的都要长。
在纸上排出好几行。
虽然告知了他名讳，但对于外貌一事，仙家却有些哀伤。
“吾伤势未愈，面容有损，难以示人。如今只缺香火供奉。”
短短二十个字，盛泽川品了数遍。
每一遍，总能品出新一层含义。
他在想，是不是因为给庆源城降下仙恩，仙家遭了反噬，这才受伤导致面容有损。
一时之间，他的心像是被人提起来一般，泛出丝丝的痛意。
香火……仙家缺少香火。
庆源城的供奉还不够，仙家还需要更多的信徒。
盛泽川垂眸，纠结了好一会儿。
蓦地，他抬头看向副将，语出惊人。
“我要亲自整理祭神祷词，交给敌军。”
副将脑子都不会转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震惊的神色转为恍然。
“将军好计谋！
由我们亲自整理，敌军必不会信！
这样一来便会大大地阻碍贼子们与仙家沟通的进程！”
盛泽川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他心里想的其实不是这样。
他希望敌军也能成为仙家的信徒，为仙家提供香火，提供力量。
如此一来，仙家的伤才会慢慢疗愈。
他怕仙家救他们庆源城救得太多，自己在无声中走向消亡。
可他知道，这个想法太过荒唐。
副将会反对，所有其他军官也会认为他昏了头。
他们是军兵，该以守卫百姓为第一要务。
不能让神仙受到贼子的蛊惑。
可在盛泽川心里。
仙家和他身后的百姓一样重要。
任何一方受到危险，他都能为之献出生命。
没有先后之分。
他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私心，扼杀了仙家的通天道途。
那样，即便他在后世史书中是个英雄。
他的灵魂里也永刻罪恶。
他想赌一把。把所有选择的权利，交到仙家手中。
论虔诚，他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信徒。
仙家未必会移开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而若是仙家真的要赐福敌军，抛弃他们。
那他第一个冲上战场，与敌军拼杀。
以一身血肉，偿还身后疆土，护佑身后子民。
待到黄泉路上，再以戴罪之魂，向仙家赔罪。
盛泽川去了审讯张响的牢狱。
旁边的小兵提上供词，他匆匆阅过，注意力却停留在张响那双鲜血淋漓的手上。
双手用了刑罚，便无法像以前一样写好字迹。
盛泽川有些可惜。
原本还想让这细作代写，免得敌军怀疑。
如此一来，却不得不亲力亲上了。
盛泽川提笔落墨，记叙起来行云流水。
他是真心鸣谢神仙，记得所有跟仙家有关的任何一件事。
不光是每次祭祀的祷词。
连百姓们自发组织的谢神祭祀中，谁献上了什么祭品，又对仙家说了什么。
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当下详略得当地一并记载，竟不知不觉间写了十数竹卷。
走到城墙的通敌处，将这些卷文塞进洞口。
居然不能尽数塞下。
盛泽川沉思片刻，找来一条长绳，将竹卷全部串联在一起。
首端和尾端塞进洞口里后，也不去强行合拢城内的墙砖。
径直离开处理其他军务去了。
于是，等到惠王军的探子过来接头之时。
撬开墙砖正准备拿出暗信，登时便脊椎骨一麻！
咋回事？
这咋直接连通都不堵上了呢？
他们惠王军的眼线谋权篡位成功了？
可以明目张胆大庭广众之下通敌了？
这么嚣张的吗？
更令他震惊的是。
这次的暗信，出乎意料地长。
往时一枚竹片写满米粒大小的字，就是为了隐秘和安全。
可这一次。
对方跟担心他们老花眼似的。
直接用了竹卷记载！
字写得又大又漂亮！跟他登基成功了似的！
直接把探子给看麻了。
面无表情地拖出这仿佛猪大肠一般，九曲十八弯的暗信。
探子补回城墙时，似乎都看见对面一小兵瞟了过来。
双方对视的那一刹那，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小兵尴尬地移开视线，假装自己很忙地看天看地。
他也恪尽职守，脚趾扣地并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假装无事发生地补好墙砖。
各有各的光明未来。
回到军帐，将串得比鞭子还长的竹卷呈给主将之时。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整个帐子里的将官，都诡异地沉默了。
主将卢达指着那堆竹卷问他。
“这玩意，你从哪里捡的？”
探子硬着头皮讲述完来龙去脉，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卢达挥退探子，盯着竹卷看了半盏茶的时间，才从胸口憋出几个大字。
“众将官……怎么看？”
“挑衅！绝对是挑衅！”
“阴险！庆源军太过阴险！”
“陷阱！一定是陷阱！”
“……”
众人齐声大骂，碰都不碰竹卷。
卢达直接从油灯上引了支火，点燃竹卷，眼不见为净。
“可恶的庆源军！
我方祭坛就要修筑完毕，惠王陛下不日便会亲临祭祀，号令诸仙。
到时候定叫你们屁滚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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