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茂确实没想到,会形成这么一个难题。
事先当然有所预料,引资的钱数必须大一点才行,太小了作用不大,孙董和袁总未必重视。
但他设定的策略是聚少成多,搞百流汇集。
公司就不能先收下这笔钱,让他不断地收来,搞累积吗?
就算起步五百万,多收一些时日不行吗,非要一次性就达到吗?
那么这个公司规定,能不能别一刀切,适当作出点调整呢?
跟吕科长没啥好说的了,张茂要考虑应该找谁。
当然是孙董和袁总。
一般这种业务上具体事项,是总经理的管理范围,董事长是抓大方向,可能不会管那么细。
但袁总的态度早摆着呢,对张茂的搞法是坚决反对的。
你现在去找他,只能自讨没趣,他一把火正要朝你烧呢。
张茂决定去找孙董。
到目前孙董的态度,张茂不是很明了。
孙董是第一个听张茂谈及引资目标的,最初的反应是吃惊,还骂张茂讲混话,没有脑子。
但在昨天傍晚,孙董和袁总从外面回公司,看到排队人群时,两人的反应有点不同,袁总是当场发飚,猛批张茂,但孙董坐在车里不动。
即使张茂依靠小助手提示,暗中搞了点心理暗示,孙董下车往公司大楼跑,她也只叫袁总回家烧饭,没有对张茂说什么。
也就是说孙董没有明确表态。
万一她心里是不反对了呢?
张茂希望孙董能支持的。
来到董事长办公室外,张茂发现办公室门没有紧闭,离了一点缝。
里面有两个人的声音传出。
不像在好好交谈,更像在争执。
张茂听出另一个就是袁总。
两口子在里面吵架呢。
张茂觉得不好意思,总不能在门外偷听吧。正想离开,却被几句话给吸引住。
只听袁总在说:“你看看,现在我们公司的引资量,已经是零了,都两个月,一分钱的引资款都没进账。你不觉得丢脸吗?”
孙董在驳斥:“我丢什么脸?”
“以前每月的引资量是多少?最高峰曾超过五个亿,你不会记不得了吧?”
“我还没老年痴呆,记忆力不比你差,当然记得。”
“从五个亿,降到现在一块都弄不来,你有脸吗?”
“怎么是我没脸?总经理不是你在当吗?”
“狗屁总经理,老子当着,有权吗,不都是老娘们你说了算。”
看来两口子矛盾不小啊,语气挺难听。
张茂想走,又被袁总的话吸住。
“引资引资,要靠引,像你,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做,还引个鬼的资。要是按我的计划走,怎么会落到这步。”
孙董在驳斥:“你那算什么计划,又想拿女儿当赌注了?”
张茂听得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想走了,不听彻底不舒服,因为孙董提到了女儿,分明有什么内幕。
赌注两字,肯定不是正能量。
就冲袁总的表现,你也没法觉得是什么好人,虽然现在也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人了,基本都是好坏参半,君子与小人并存,天使与魔鬼齐驱的,但是呢,一般人身上总有点好的方面,而像袁总,张茂还真没看出来有啥正面的东西。
所以张茂就警觉,孙董对袁总说的这句话,到底何意。
貌似,袁总对女儿,做了什么?
只听袁总生气道:“你不提这事会死吗?你一提,我就来火,我好好的一个建议,被你加上个什么赌注,这叫赌注吗?
“那不叫赌注是什么?搞引资,一直不都是你的业务范围吗,怎么能让女儿出面去搞呢?”
“让女儿出面怎么啦?她不是已经长大了吗,不应当为父母分挑担子了吗?”
“她还在留学,是个学生,一只小鸟,毛还没长齐,你把她送到战场上去了?”
“什么战场,那是商场。”
“商场如战场,这不是常识吗?”
张茂听出来,貌似袁总的做法,也没什么大问题吧。
但不会那么简单吧。
他继续听着。
袁总说:“就算是战场吧,又不是我把她从外国硬拽来的,是她自己愿意回来的呀。”
“她愿意回来又怎样,你就看不得她在家享清福,非要把她往战场上送,她才22岁,就去跟那些老油条打交道,这里面有多大风险,难道你不清楚吗?”
孙董总算把意思说开了。
她作为娘,还是怕女儿羊入虎口呗。
其实这正是张茂担心的。
如果作选择的话,张茂站在孙董这边,对袁总的做法表示蔑视。
袁总明显有点气急败坏了,声气提高,几乎要吼叫:“风险风险,你天天强调风险,那你还搞屁的投资生意?你以为坐在家中打打电话,人家就把钱送上门来?就说那个姓铁的,人称铁公鸡,你去了几次说得动他吗?知道为什么吗,你那张老桔皮脸,人家不感兴趣了耶!”
这下坏了。
孙董怒吼:“袁至宝你这个王八蛋,你敢侮辱我,老娘对你不客气……”
通地一声响。
像一个什么东西砸在哪里。
“啊呀啊呀……”袁总叫着痛。
张茂心里一惊,赶紧闪在一边。
直觉里,有人要冲出来。
果然门呼地一开,袁总手捂脑门,急急跑出,沿着走廊奔向楼梯。
可能是被孙董拿茶杯砸到了吧。
办公室里响着孙董的哭声,应该是趴在桌上呜咽。
唉,这事闹的。
张茂算是领略了一次公司老板的内幕深处了,虽然完全是无意的,也算开了眼界。也许这种状况在其他老板那里也存在吧,外表看起来光鲜明亮,气势豪迈,实则过得并没那么遂意。
他们这次吵架,其实核心只有一个,就是生意局促。
如果引资顺遂,加上投资顺利,盈利哗哗的,还用使劲吵吗。
引资不利,公司的经营出现停滞甚至倒退,未来堪忧,心情自然糟。
张茂也进退两难,孙董现在情绪极恶,你还能进去跟他谈事吗?
就这十万零点钱,因为财务不收,你去请孙董批准入账,恐怕时机完全不对。
算了,还是自己先把钱收着吧。
张茂往楼梯走的时候,手机响了,是朱叶叶打来的。
朱叶叶小心地问:“张经理,这事,是不是弄偏了?”
“哪件事?”
“就是,收了这些钱。”
“别怀疑,没弄偏。”
“我现在后悔死了,本来以为有这么多人来投钱,会很多呢,如果每人投一万也有三四百万了,就没想到,总共只有这么点。”
张茂劝道:“不要怪他们哪,他们都没什么钱,再说都不知道投下去怎样,会不会打水漂。如果我是他们,我也顶多投个几百块。”
“要不,这钱,还给他们吧?”朱叶叶说。
“哈,那是不可能的。”
“公司财务都不收,你怎么办?”
“我现在倒觉得,他们不收,不一定是坏事,可能是个好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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