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娘娘垂怜。”宋凝儿恭谨磕头。
“起来吧。”宫装妇人笑容恬淡。
宫装妇人姓李，是宫里一名普通嫔妾。
她的父母都是朝廷大员。
当年，先皇的胞姐被赐婚给了先皇，先皇也答允了。谁料，新婚之夜，新娘逃跑，先皇大怒。
李氏的父亲被杀了。
母亲也受到牵连，贬为奴婢。
宫里有些势利眼的人，见先皇杀鸡儆猴，都不敢招惹宋凝儿了。
这个叫李淑仪的宫女，就趁机爬了龙床，生下了宋凝儿。
宋凝儿从来没感觉过母爱。
她从小就孤僻，不肯与陌生人交谈，也不和陌生人说话。
直到遇到了曹德。
曹德对她非常好，教会了她许多东西。
而她，对曹德的情感也逐渐加深。
宋凝儿从一个傻姑娘，蜕变成了一个心计深沉的宫女。
曹德对她很好，她便全心全意爱着他，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奉献给他。
她用她的一切，换取他的平安健康。
她甚至想过，就算曹德不能升官封爵，她也能陪他终老。
可是……
他死了！
死在她的怀里。
“你是个可怜人，也是个痴情的傻女子。”李淑仪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庞。
她的表情柔和，充满了同情。
宋凝儿的泪水落下来：“我不值得您同情。是我害死了曹公公。”
她把曹德的死，归咎于自己。
李淑仪却摇摇头，道：“不，你救了曹德。”
“曹公公为了救我，死了。”宋凝儿道，“娘娘，求您放了我，让我回家吧。”
“回家？呵呵……”
“回家有什么不好？”
她似乎经历过那样的岁月。
她的声音，莫名的悲伤。
宋凝儿心底一凛。
李淑仪的话，仿佛戳痛了她内心的痛处。
她想起来了。
她记忆里最初有点模糊的画面，那就是一辆囚车里，她坐在一具尸体旁边。
她不停哭喊，不停挣扎，她拼命拍打着囚车的铁门，想要让外面的人救她出来，可她的手被锁住了，根本打不开牢笼。
她哭泣着喊爹爹、喊哥哥，喊哥哥们快点来救她。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直到彻底失去了知觉。
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屋子里。这间屋子很简陋，但是收拾的很干净整洁。
她看了眼屋子里的陈设。
她躺的地方像一间卧房。
她坐起身来。
“姑娘醒啦。”一个丫鬟进来。
她长得清秀，脸颊瘦削。
看上去有几分文静，不似那种粗鲁丫鬟。
“是，我是宋凝儿。”宋凝儿问她，“你是谁，你为何要帮助我？”
“我叫阿香。”丫鬟道，“我家小姐让我伺候你，说我嘴巴甜，很讨人喜欢。姑娘，你饿了吧，我给你拿吃的。”
丫鬟说完，转身出去了。
片刻之后，她端了一碗粥，一碟馒头进来。
这粥熬煮的极烂，米粒软糯，泛着淡淡的红光，散发诱人的味道。
另外还有馒头。
“姑娘，这馒头也是我家姑娘亲手做的，你尝尝。”阿香递给宋凝儿。
宋凝儿接过来。
馒头热腾腾的，很舒服。
宋凝儿狼吞虎咽吃了两个，就吃不动了。
她吃不动的时候，阿香就把馒头收拾起来。
宋凝儿看着空荡荡的盘子，有点茫然。
她看向了阿香。
这个丫鬟，是个好人。
“这是哪里？”宋凝儿问她。
“这是京城。”阿香答道。
“曹德呢？”宋凝儿又问。
她想要见见曹德，想念曹德那个呆瓜。
“曹公公早就死了。”阿香叹了口气，“姑娘，咱们不提这茬，免得触景生情。”
宋凝儿一惊，心头顿时涌上巨浪般的痛楚。
曹德居然死了！
“……曹德死了吗？”宋凝儿喃喃。
“死了。”
宋凝儿捂住了胸口，眼眶湿润了。
“你家姑娘呢？”她问阿香。
阿香指了指外头：“在院子里呢。姑娘，我带你去瞧瞧，咱们家姑娘真是菩萨心肠。她昨晚照顾了你大半宿，今日天亮才歇息。”
宋凝儿不吭声。
阿香扶了她，往外走。
宋凝儿一路沉默。
她的目光空洞，不知所措。
她的脚步有点踉跄，跌撞着走向了李淑仪的房间。
她站在门口，看着那个高挑纤细、美艳绝伦的女人，一袭白色的纱裙曳地。
那是一双美丽的足。
宋凝儿心底突然涌上了一股难言的恐慌。
这个女人，比她漂亮。
而且，气度不凡，显然家境优渥。
宋凝儿的心跳，骤然加速。
曹德，是因为这个女人而死的。
这个女人……
宋凝儿的眼泪，滚落而出。
曹德是因她而死的，若曹德不娶她，或者不跟她私奔，不替她挡剑，她就不会害死曹德。
可曹德却依旧愿意救她，保护她，不惜以性命相抵。
这份恩情，让宋凝儿无法报答。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自己去死。
“姑娘，您没事吧？”阿香问宋凝儿。
宋凝儿擦干了眼角的泪痕。
她努力挤出了笑容，道：“没事，谢谢姑娘。”
“我听姑娘刚刚喊曹公公……曹公公是曹尚宫的侄儿？”阿香问。
宋凝儿微愣。
“曹德不是尚宫吗？”宋凝儿反问。
阿香摇摇头，露出了疑惑之色。
宋凝儿就明白，自己失踪这段期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昏迷了一年多，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宋凝儿的脑袋，一阵刺痛。
她疼得弯腰，抱住了额头。
“姑娘……”阿香忙扶住了宋凝儿，问道，“姑娘您哪里不舒服？”
“没事。”
“姑娘，您睡得久了，该喝药了。”阿香道。
宋凝儿就顺从了。
阿香喂她喝下药汤，又用热水洗了手帕，让宋凝儿敷脸。
“姑娘，这些日子，您都在床上。这屋子里虽然干燥，但是潮湿，对您的病情不利。”阿香一边给宋凝儿梳理头发，一边温和说，“等会儿，我找件衣裳给你换上，免得你染风寒。”
宋凝儿点点头。
她一直沉浸在痛楚里。
她甚至没办法正常思考，脑海里一片混沌。
宋凝儿想要回到宋锦绣身边。
她想要知道，自己是否活着。
她又害怕，自己是死了，自己死了，就永远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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