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没有说话。
他的视线落在窗外。
街巷幽僻，灯火寥落。
“......她的性格，有些偏激，不是那么容易相信人的。”皇帝道，语气里似乎有一丝担忧。
曹德默了默。
皇帝的担心，应该是对的。
他虽然宠爱江玉燕，可是江玉燕的性子有点怪异，皇帝不喜。
“皇后那个贱人。”皇帝恨恨骂道。
她唯一触犯皇帝逆鳞的，是她害死了先帝。
她害死先帝，罪行滔天，皇帝一旦查明真相，绝不可能放过她的。
皇后和皇帝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江玉燕和她的母亲，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做皇后。”皇帝喃喃道。
曹德不懂。
江玉燕做皇后，和她的娘亲有关系吗？
曹德不敢问。
皇帝又道：“朕要把江家除名，贬为商户。”
曹德微诧。
“皇上，江家是功臣。江家的女婿张大帅，镇压了叛乱，立下汗马功劳.......”
“那些事，都与朕无关。”皇帝冷冰冰打断他的话，“如今朝政混乱，军阀割据，朕需要稳定国内局势。”
他的意思很明白，要削藩。
江家是皇族世袭罔替的忠烈，江老爷子是开国元勋。
他不仅仅掌管着锦衣卫，还有兵权。
朝堂之上，江家占据着半壁江山。
他若是废掉了江家，朝中必定哗然。
这些，都是江家辛苦创造的。
江家有功于社稷，皇帝若是废了他们，朝野震惊，朝臣不服，皇位怕难以维持。
皇帝最近一直在犹豫。
他想杀鸡儆猴。
江玉燕是皇帝眼下最佳的靶子。
他不用顾虑江家，可以随便杀戮。
他要把江玉燕肚子里那块肉，弄下来。
“皇上英明。”曹德附和道。
皇帝不动声色，继续乘坐御辇往前走。
江玉燕躺了两日。
期间皇后召见过她几次，叮嘱她保重身子，别胡思乱想。
她也答应下来。
她心里，始终存着一个谜团。
到了第三日早上，皇帝突然驾崩了。
皇帝是突厥汗国的汗王，而非汉人。
他的遗诏，写得明确，册封新王为西北王。
这件事，震撼了京城的文武百官。
众臣皆是哗然。
而江玉燕听了消息，神魂颠倒。
她的脑子嗡嗡作响。
“这是真的吗？”她反复问自己，眼睛睁大了，眼泪夺眶而出。
她不愿意相信，皇帝居然驾崩了！
她一直认为，皇帝的龙体康健，能长命百岁。
他们俩夫妻感情深厚。
“我不相信，皇上不会死！”
“皇后娘娘，皇上昨晚宣召了江阁老，请他进宫陪伴江姨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旁边的小丫鬟劝她，“咱们赶紧收拾包袱，搬离皇宫。”
皇帝一死，江玉燕腹中的孩子，是皇嗣。
这是天下承认的储君。
“我要看看皇上！”江玉燕道。
她要去祭拜皇帝，哭诉她的委屈。
曹德道：“皇后娘娘......您身子骨弱，这几日又受了风寒，恐伤了身子，还是等病愈后，再去拜祭皇上吧。”
皇后的脸色微变，目光沉沉盯了眼曹德。
曹德跪下，额头抵住了地板。
皇后不说话。
曹德就不敢抬头。
“你不懂。”良久，皇后才缓慢吐出四字。
他知道自己僭越，可他觉得皇后有点糊涂了。
“奴婢愚钝。”曹德叩首道。
江玉燕的手攥紧了拳头。
她眼底迸出浓郁的愤怒。
曹德这番举动，分明就是挑拨离间。
曹德跟她说，皇后娘娘的心里只有他们这些伺候的太监，根本不会关心江玉燕，让江玉燕失望透顶。
江玉燕原本以为，曹德会帮她。
结果，他反咬一口。
江玉燕心里涌起了巨浪，翻滚不休。
曹德却依旧没有抬头。
他知道江玉燕的身份尴尬。
他就站在门口，远远观察着皇后。
江玉燕的表情，阴晴不定。
她在努力抑制悲恸的情绪。
过了片刻，她突然笑了起来。
她对着曹德道：“公公既然不想去皇上的寝殿，那你先去准备一下，稍后咱们就出发，离开皇宫。”
曹德错愕，忙磕头。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江玉燕，令她改变主意。
他恭顺退下。
曹德的脚步刚踏出皇宫大门，就被一股疾风吹拂到，扑倒在地。
他浑身剧痛，挣扎爬起。
他的胸膛处，插着一柄利剑，鲜红刺目，溅起朵朵殷红血迹。
他满面骇然。
他瞪圆双目，瞧清楚了眼前的景象。
一身玄黑色蟒袍的皇帝，带着一群侍卫和宦官，将他团团围住，一个不漏。
皇帝的手里，拿着染血的剑尖。
曹德心里狂跳，猛然跪下。
“饶命啊，圣上！”他高呼，嗓音凄厉嘶哑，“奴婢冤枉！皇上，奴婢对您忠心耿耿！”
皇帝冷冷看着他。
“是谁指使你陷害江家的？”皇帝问曹德。
曹德不解。
皇帝的话，令曹德摸不着头脑。
他想起，皇帝曾经告诫他，让他留心江氏。
曹德暗忖：皇帝不会是猜测他是内奸吧？
曹德心慌。
他拼尽全力，匍匐向前，抱住了皇帝的腿，道：“奴婢不敢，奴婢对您是忠心耿耿！”
皇帝眉宇间露出厌恶，狠狠踢了曹德一脚。
曹德滚落在地。
他趴在地上，大声喊：“皇上，您冤枉我啊！奴婢绝无异心！”
“朕冤枉你？”皇帝俯视他，语气里充斥了讽刺，“曹德，你是从小跟着朕的，朕岂会不知你的性格。
朕登基之时，你就跟随左右。你是朕的贴身奴仆，从来不敢忤逆朕。
朕对你如此器重，你却胆敢欺瞒朕。朕待你恩宠极深，你怎忍心如此？”
曹德大叫。
他不停摇头，嘴里喃喃说道：“皇上明鉴啊！奴婢对您是忠心耿耿。”
“狗东西，朕要诛你九族。”皇帝大怒，拔出宝剑，要砍掉曹德的头颅。
曹德吓破了胆。
他一个劲求饶：“奴婢不敢，皇上饶命，皇上！”
皇帝恨铁不成钢。
曹德这么多年的鞍前马后，对皇帝忠心耿耿，居然背叛了他，皇帝怎么不恨？
他手腕一抖，宝剑划拉出森凉锋芒，斩向了曹德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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