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德微愕，半晌才缓缓点了下头。
他的唇角浮出淡笑。
“嗯，好。”
他道。
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有点冷漠，却格外动听。
江玉蝶心口，微颤了下。
她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她沉默片刻，转移了话题：“你怎么受的伤？”
曹德没告诉她实情。
他道：“我在院门口遇袭，对方人多势众，我寡不敌众，所以受了些伤。”
江玉蝶哦了声。
曹德看了她一眼，又道：“你饿吗，要不要喝点粥？”
江玉蝶摇摇头。
她的目光闪烁。
“你的伤，我去找大夫看看。”
江玉蝶道。
曹德没说什么。
江玉蝶撑着起身，跌跌撞撞往外走。
曹德忙跟了上去。
“我真的不碍事。”
曹德怕她摔倒，搀扶住了她。
江玉蝶没拒绝。
她依靠着曹德。
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关怀她。
他是她的侍卫，却总是这样贴心，让她安心。
“......刚刚你和江庭闹矛盾，他要打我，是你护着我。”
江玉蝶轻声道。
曹德的心，蓦然跳得很快。
他垂着眼帘，掩饰自己的尴尬，道：“我不是护着你。
我是保护主子，这是职责所在，并无其他原因。”
他的嗓音，莫名沙哑了。
江玉蝶微诧异。
她偷瞄了曹德一眼。
曹德背对着她，看不清楚他脸色，只是看见了他的喉结在动。
江玉蝶的心头，倏然一阵暖流淌过。
她笑了笑：“好，你不必解释。
我明白，你只是忠仆。”
曹德没有吭声。
他握住江玉蝶胳膊的掌心，微微收紧了。
两个人各怀心思，慢慢朝外走。
路过花厅的时候，曹德停顿了步伐。
他看向了那副画卷。
他盯着画卷看了许久，似乎要将它看透。
而后，他转身离开了。
江玉蝶没有发现。
她径直去了母亲的院子。
江庭也跟了来。
江玉蝶不愿意搭理他，径直去了母亲房间。
“......我要去庙里拜祭。”
她对母亲道，“母亲，你陪我去好不好？”
“不行。”
江老爷子怒吼，“我不许！你要是敢踏出江府一步，我立马把你赶出去！”
“爹爹，我想娘了。”
江玉蝶道，“我去拜祭，求佛祖保佑娘早日归来，好不好？”
江老爷子不言语了。
他的眼睛里，涌动出浓浓的哀伤。
这么多年，他始终忘记不了他亡妻。
每逢初一、十五，都是他独守空房。
江老夫人和大夫人都劝他，说江庭和江玉蝶尚且小，孩子们长大了，就会懂事孝顺了。
江老爷子却不肯相信。
他一个人孤零零过着日子。
江老爷子一辈子风光霁月，没受过任何委屈，却在自己的夫人死后，活成了一个废人。
这是他一辈子的痛。
“......你去吧。”
良久，江老爷子才道。
他不再阻拦江玉蝶。
江玉蝶很高兴，带着丫鬟和嬷嬷，浩浩荡荡的往山上而去。
她一边哭，一边念叨着娘亲的名字。
江玉蝶不知哪位寺庙。
她只晓得江府附近有座寺庙，叫金山寺。
她带着人，一直沿着石阶而上。
一路上香火鼎盛。
她跪在蒲团上，祈祷道：“娘，您快点回来吧......”
她虔诚磕头。
曹德站在她身后。
他没说话，也跟着她一起跪下。
他双膝跪在冰凉的青石板上，感受到了丝滑的触感，却不刺骨。
他仍是一言不发，默默给江老夫人烧纸钱。
“......娘，若是您能醒过来，您教教我医术，我不想天天呆在屋子里，我想学武。
我要保护我的哥哥和妹妹们......”
“您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恨他们，多么盼望您能回来，让我改变我的处境。”
“娘，您要是不在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您回来教教我，好不好？”
“娘，您别走啊......”
江老爷子坐在堂内，眼底含泪。
他想起了江老夫人，又想起了他的嫡子和嫡孙。
江家的家业，是江老夫人辛苦挣的，她的儿女和孙子们，都要靠她养活。
如今她没了，江家就断送了根基。
江家还没落魄到这种地步呢。
江老爷子恨自己的病魔，也怪江老夫人的离开。
这件事，不怨任何人。
谁能预料到，他会患病？
他心里很悲恸。
他看着跪在蒲团上的孙子和孙媳妇。
江庭已经七岁了，江玉蝶亦六岁。
江庭性格叛逆，江老爷子管束他不得，导致江庭和江玉蝶兄妹俩感情疏远。
“你父亲和二叔都走了，你要振作起来。”
江老爷子对江庭道，“我和你母亲都希望你能继承我的衣钵，我不在了，还指望你照顾你弟弟和你妹妹。”
江庭没有应声。
江老爷子气得胡须颤抖。
“庭儿，你不要像你父亲和二叔那般糊涂！他们糊涂，我可不糊涂。”
江老爷子厉声训斥江庭，“你们两个是我的骨血，是江氏子嗣，将来还要支撑整个家族！”
江庭抬眸，看着父亲。
江老爷子气愤非常。
江玉蝶拉了拉江庭，示意他说句话。
江庭不屑看了眼江玉蝶，然后对江老爷子道：“爷爷，我不稀罕江家，您也别用这个来压我。
咱们家的产业都归我姐姐，我姐姐嫁了曹公公，曹公公会庇护她的。”
江老爷子气得半晌没喘气。
这话，戳中了他最疼爱的女儿。
“逆子！”
江老爷子喝骂江庭，然后猛力拍桌子。
江庭冷哼。
他扭头就走了。
江玉蝶则拉了拉江老爷子的手臂，替江庭道歉：“祖父，我弟弟他不懂事，您千万别生气。”
她又去追江庭。
江庭却脚步极快，眨眼消失不见了。
他的身影，在山腰转角处消失。
江玉蝶扑了个空。
“这个孽障！”
江老爷子气得嘴唇哆嗦。
江玉蝶道：“爹爹，我弟弟是孩子脾气，您别生气。”
“玉蝶，庭儿不争气，你也不争气！”
江老爷子道，“他不肯帮我管铺子，反倒和玉蝶你亲近.......”
江玉蝶愣了愣。
“你告诉我，你到底做什么去？”
江老爷子问，“你是要逃婚吗？”
江玉蝶摇摇头：“爹，我就是去庙里拜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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