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买两块好的楠木棺材，给江老太爷装殓了，埋在他老人家的墓园。”
江玉燕对曹德吩咐。
曹德诧异。
这女子，还挺孝顺的嘛。
江家要退亲，杨家要赔银子。
江玉燕不但没有责怪江远山，反而替他们操持丧事。
曹德心想，难道这就是缘分？
“杨姑娘，这种事不必劳烦您的。”
曹德客气婉拒。
他心里存着私念。
杨姑娘长得这样漂亮，不能便宜了江远山。
他想占为己有。
可惜。
江远山已经成亲了。
杨姑娘这么温柔贤惠的女子，居然被江远山给糟蹋了，曹德惋惜又愤怒。
他是真心想追求杨玉燕，绝无戏弄之心。
“杨家也要给江老太爷办丧事。”
江玉燕道，“咱们一家人，理应帮衬帮衬。”
曹德笑了笑，没有再拒绝。
江玉燕又请他坐下。
曹德就把杨家打探到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杨玉燕。
杨玉燕神色黯淡了下去，久久没有说话。
她一颗心，像浸在冰水里，冷得发疼。
“你爹娘还没死吧？”
她低声问。
“死了，只剩下一个叔伯。”
曹德道，“我姨娘是他们的二房，没分出去。”
“我爹死后，我娘亲一个寡妇带着我弟弟生活，日子艰难。”
曹德又道，“江远山的岳父是个糊涂蛋，他的生意，也被江家的二伯夺去了。”
“你不怨恨吗？”
江玉燕又问，“他们害了你爹爹。”
“不怨恨！”
曹德道，“这个仇，总会报的。
等杨家的事解决了，我就跟随我爹爹，去北方闯荡。”
江玉燕看向了他。
她心里很复杂。
她没有说话。
曹德则笑笑，安慰她，叫她不要担心。
江玉燕点点头，送曹德出了院子。
江远山刚从衙门回来。
一进屋，就看到妻子站在窗口，盯着外头发呆。
他的胸膛里，腾地升起怒火。
他快步走向了窗台。
“阿燕，你又在发什么傻？”
他喝斥她，语调凌厉，“你要记住，咱们是读书人。
你不能抛头露面，让旁人耻笑。”
江玉燕转过身。
江远山就瞧见了他满头青丝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
江远山顿时慌了神。
他从怀里掏出帕子，擦拭江玉燕的泪珠。
江玉燕猛然抱住了他。
他的肩膀僵硬了。
他的呼吸有点乱。
江远山半晌没反映。
等江玉燕停下来，他轻轻拍抚她的背脊。
“阿燕。”
江远山低喃，“怎么了？”
江玉燕抬头看他：“江大人，你不爱我吗？你若是真的爱我，你就不会不答应和我退亲。”
“胡说什么！”
江远山板了脸，“我怎么会不爱你？”
“那你为何不愿意娶我？”
江玉燕问，“我嫁给你，我的名字就变成了江玉燕，永远也洗脱不了贱妾之名，你舍得吗？”
“当初咱们议亲，你并未提出这样苛刻的条件。”
江远山道，“你明明白白告诉我，你想要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我才同意的。
我现在是官，比普通百姓高贵多了。
你为何如此？”
江玉燕咬牙切齿。
她狠狠瞪着丈夫：“你忘了，当年是谁害死了你全家吗？”
她眼眸充血，眼底迸射出浓烈的恨意。
江远山错愕。
他的手指紧捏。
他的确想起了自己的家破人亡。
他心里也有怨。
可他的怨，并不深。
江家的生意是做得不好，可是他的岳家是盐运大户。
江远山虽然有个官职，仍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吏。
而盐运使司的盐官，一般都是从四品以上，乃至于从五品。
“你放过江家的产业，好不好？我求你了！”
江玉燕哀求他。
江远山的心，仿佛被撕裂开了。
他心里疼得窒闷，喘不过气来。
“不行。”
江远山道，“我不能放弃。
我的家人都没了，我还有什么？你是我唯一的希望啊。”
他的手臂，用力箍住了她，似乎恨不能掐断她纤细腰肢。
江玉燕疼得蹙眉。
她感觉，他的力量比过去大得多。
“......我的命是你救的，我这辈子都是你的人。
你想要我怎么服侍你，尽管说。”
江玉燕道，“你休了我，我不怕丢人。”
江远山愣住。
片刻，他的手臂松开了些，嘴唇微颤：“你真这么想？”
江玉燕点点头：“对，我这辈子非你不嫁。”
江远山心中狂喜，整张脸因为激动涨红。
他伸手，想触碰江玉燕。
江玉燕避开了。
江远山又收回了手，改为握住了她的手，放在他粗糙厚实的掌心。
“我一直拿你当亲妹妹。
你的心思，我明白了。
你想做官，是为了光宗耀祖吧？”
江远山问她。
江玉燕没有否认。
她不否认。
江远山就知晓她的野心。
他又沉默下来。
江玉燕等了好久，终于等不及。
“远山哥，求求你。
你若是肯帮我们度过这次难关，将来我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拖累你的.......”
江玉燕哽咽道。
江远山的心，一寸寸变凉。
他心中有愧。
他不敢承受江玉燕的期盼，甚至连江玉燕的恳求，他也没法够胆承诺。
他怕自己承诺不了她。
他的妻子，他的女儿，都没了.......
他无法再失去任何东西了。
哪怕江玉燕要他的命，他也毫不犹豫给。
他宁可自己死了，也不能害了玉燕和他的孩子。
他不忍心看到女儿落到这步田地。
“我会找机会，劝谏朝廷撤销你的婚约。”
江远山道，“这段日子，你先委屈点，不要闹了，乖乖待在家里。
等风平浪静了，你的婚约就能作废。”
江玉燕摇摇头：“远山哥，不行。
你这样做，会被人唾骂的。
我的婚事，不是一句话两句话的，需得皇上圣裁。
皇上圣裁完了，再由礼部和钦天监合计，选出良辰吉日。”
江远山一愣。
他想要推翻朝廷。
可他的根基浅薄，朝廷根本撼不动。
而且，他没权势。
他要谋划，首先必须得有钱财支持。
“......你是个有学识、有才干的读书人。
你若是能做到翰林院修撰或者六部尚书之位，你的前途一片坦荡，你为何要去做商贾？”
江玉燕继续道。
她的眼睛红肿，脸颊消瘦，神态间满是憔悴。
她不仅仅是病了。
她好像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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