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丽华嘲讽的笑道:“好,算你还有点良心,那誓发完了,就进去吧,不过记住,是要跪着走进去,少一步都不行!”
澜雪释然的跪在冰凉的雪地上,忍着膝下的刺骨冰冷,顶着头上漫天飞舞的雪花,再众人的注视之下,真的一步一步跪着走向了夏太傅 的灵柩。
从大门到大堂,随时一条直路,距离却着实不远,看的在一边的众人有的都不忍心的别过了头去。
澜雪一边哭,一边往前跪着走,从前秦宰相死的时候,甚至连个全尸都没有,澜雪还记得自己去乱葬岗找了好久,都没找到爹的尸体。 致死都不曾见过他最后一面。
如今这第二次生命,又是父亲离自己而去。虽然夏太傅不是自己亲生之父,甚至连这具身子都不是自己的,可澜雪早就在不知不觉当中 ,和她融为了一体。
膝下的疼痛一阵阵的刺激着自己的神经,却让澜雪诧异的发现,好像十几年前的记忆,都在这一瞬间涌了出来,从自己蹒跚学步,到长 大成人,这一段段零碎的记忆,就像是小刀一般,忽然就扎进了记忆当中,那样清晰。
夏太傅的面容,也在记忆之中,从年轻,到衰老,他对自己的疼爱,自己却一直误会了他的良苦用心这么多年,甚至还怪过他,冷落自 己,怪过他偏心。
可世间总是有太多遗憾,根本来不及说,夏太傅走的太突然,让澜雪一时间接受不了。但事实就是这样,夏太傅走了,家也没了,这一 世,在不曾找到其他亲人的时候,自己注定是要孤苦伶仃一辈子,这就是上苍的安排……路已经走了一半,大家从一开始的唏嘘声,都变成了默不作声的观看,雪下的大了,大家也都不由自主的退到院子两边的长廊里,唯有 澜雪一人,还在艰难的往夏太傅的灵柩处挪……地上被拖出两道长长的沟壑,甚至没有边际……“傻子,起来,我们走……”沐清风再也看不下去了,就算阻拦没用,也要上前将她拉起来,这样冷的天,这样凉的雪,就算是走到灵 柩面前,腿也废掉了。
“别拉着我!若我今天不能如愿,只怕我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这不算什么,真的,比起爹这十七年来对我的照顾和养育之恩,这真的 不算什么!”澜雪仰头,泪水四溢。
沐清风眼眶有些发红,咬牙切齿的问她:“这样你的腿会废掉的!你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没什么值得不值得的。我失去的太多,来不及好好的道别和弥补,让我做点什么吧,也好彻底放下。”澜雪不再理会沐清风,而是自 顾自的继续往前走,明显身子都开始摇晃,每走一步,都是对她巨大的煎熬。
看着如此倔强的澜雪,沐清风真是气的不行,却也心疼的不行。他此刻倒是当真体会到了文轩说的那句话,她是一个让人心疼的女人, 也是第一个让自己有想要保护她一辈子的欲望……“二夫人,我看要不就算了吧……”周围的人忍不住小声的在徐丽华旁边嘀咕道。
“这点小罪都受不了,还谈什么孝心。她不是夸下海口什么都可以吗,如今只有这般,才能体现出她对老爷的一片孝心不是么?”徐丽 华心中很是痛快的看着快要到灵柩面前的澜雪,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纸一样。
而此刻,太傅府门外却不知不觉站着两个人,一个随从打扮的男子说道:“太子爷,要不要进去通报?”
文信一抬手,有些奇怪的看着府内,说道:“先不要……”
而澜雪此刻已经从府门前,直接跪着走到了夏太傅的灵柩面前,到后面几乎是用双手支撑着过去的。雪下的越来越大,澜雪的身上已经 被雪花盖上了一层雪白的外衣……澜雪眼见夏太傅的灵柩就在自己的面前,可自己现在却怎么也起不来去上前看上一眼。只能强撑着跪在原地,哭道:“爹,澜雪来送你 了,你一路走好……”
“爹,谢谢你这十七年来对澜雪的养育之恩,可惜还来不及为您尽孝,您就先走了……这么多年爹的良苦用心,澜雪一直没能体会,现 在知道也晚了。”
“爹,过了今天,我就不再是太傅府的人了,不能继续做你的女儿,我真的好遗憾。因为在澜雪心里,不管我是不是你的骨肉,我都把 你当做了亲生父亲。可惜你答应澜雪的,以后的生辰,每一年都陪我一起过,现在您就这么走了……”
“爹,澜雪来送您最后一程,望您黄泉路上……走好……”
澜雪泣不成声的哭诉着,将纸钱一打一打的烧进丧盆里,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便深深的磕了三个头,哭的也不像样子。
徐丽华眼见众人对澜雪的目光变得极为同情,到像是自己不尽人意的样子。有些不满,上前冷嘲热讽的说道:“好了,别说我这个做二 娘的对你狠心,毕竟你不是我们太傅府的人,我们太傅府也养了你十七年,叫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现在看了看了,孝也尽了,还不赶紧从 哪来的回哪去?时候差不多了,来人,盖棺!”
徐丽华说完,几个下人就将棺盖盖了上前,澜雪死死的把着夏太傅灵柩的一角,哭的悲痛欲绝。
“放手,把她给我赶出去,别在这碍事!”徐丽华皱着眉,对靠在灵柩旁边哭的澜雪驱赶到。
几个下人粗俗的上前想要将澜雪拉起来,可澜雪的腿此刻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住手!”沐清风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阻拦道。
“我会带她走,就不劳二夫人费心了。”沐清风挡在澜雪面前说道。
“想不到这夏太傅死了之后,太傅府便是二夫人当家了,失敬失敬。”文信的声音忽然在众人身后响起。
大家皆是一愣,唏嘘着太子爷居然也在这?
“太……太子?给太子爷问安……怎么到了太傅府,也没人通报一声,失礼了……”徐丽华的脸色突变。
“是本王没叫下人通报了,因为看见这么有意思的事,觉得中途打断,好像不太妥当。不过倒是要感谢二夫人,让本王看见夏太傅还有 一个如此孝心的女儿,虽非亲生,却胜似亲生。也是二夫人的功劳。”文信言语之间的嘲讽,谁都能听的出来。
可徐丽华却怎么也不敢像应付沐清风那样,来应付文信,众人皆知文信性子冷冽,若是惹到了,也没好果子吃。
“这……太傅府的一点家事,让太子见笑了。”徐丽华硬着头皮说道。
“本王倒是没觉得好笑,这姑娘的腿,拜二夫人所赐,估计已经废了,就这么赶走,不太好吧?”文信瞥了一眼角落里的澜雪。
“民妇愚钝,不知太子何意。”徐丽华有些不高兴的说。
“本来你的家事,本王也不想管,可太傅大人在世的时候,我与他好歹也是至交,这姑娘再怎么说,也是夏太傅疼爱的女儿,二夫人作 为二娘,是不是此刻该找个轿子,将这位姑娘送回房呢?”文信饶有兴致的想要气徐丽华一下。
只见徐丽华脸色铁青,却又没办法反抗,文信虽然只是随后说,可这么多人在,若是自己不照着他说的做,完全就是不给他面子,到时 候文信一定会怀恨在心,自己这太傅府,也就有点危机了。
“太子爷说的是,来人,把她抬到轿子上,送走!”徐丽华心怀不满的说。
文信这才满意的笑了笑。
澜雪却挣扎着在一边说道:“不用了,我已经发过誓了,从此以后,我的生死,和太傅府没有任何关系,我只不过是……是想要来给送 爹最后一程,给爹磕个头,尽次孝,还要谢二夫人成全,我……我这就自己走……”
澜雪想要起来,却直接跌倒在地上,沐清风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澜雪抱起来说道:“不用了,我带她走。”
文信倒是有些诧异的看着沐清风说道:“哟,清风,你何时变得如此热心肠了,难不成这姑娘……”
沐清风打断文信的话说道:“太子误会了,她的腿若是不找大夫抓紧医治,只怕便要坏掉了,正好我认识一个医治冻伤拿手的大夫,带 她去看看。”
文信没说不信,也没说信,只是点头说道:“难得清风愿意出手相助,那便快些去吧。对了,明日你进宫一趟,有事与你商量。”
“好。”沐清风急促的点头应了下来,将已经处于半昏迷的澜雪抱起来往外走,走到一半,澜雪却忽然抓紧了沐清风的衣角,口中不住 的喃喃着什么。
沐清风停住了脚步,见她着急的样子,凑过去一听,只听她在说道:“王爷,玉佩……玉佩……”
原来澜雪是在担心玉佩的事情。沐清风皱眉说道:“这个你别担心,我先带你去看病,你的腿若是不抓紧医治,就完了。玉佩的事我会 想办法。”
澜雪想要说些什么,可此时的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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