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柒白又见柒白【21】
武林中许多世家都有着新年守岁的习俗，梅花山庄自然也不例外。
身为梅花山庄的庄主，梅花大侠自从掌管梅花山庄以来，每一年都必须在山庄的祖宗祠堂内守岁。
这是他的职责，也是他必须要尽到的义务。
祖宗祠堂建造在梅花山庄的后院深处，是一个独立的小屋子。
面积不大，摆放的东西也较为简单。
几排高矮不一的木架，一张五米长的香案。
木架上依次摆放着梅花家族的一众先辈灵位，香案上则摆放着几个小香炉和一个大香炉。
梅花大侠自昨夜开始，便待在这祖宗祠堂之中，双膝盘坐在一个蒲团之上，微闭双目，面容祥和。
就好似是整个人都与这宗祠内的灵魂融为一体，神游至某种玄妙的世界。
他在此地待了整整一夜，而他的身旁，另摆放着一个略微小上一些的蒲团。
那是陪着他一块守岁的梅花山庄少庄主，一个年仅几岁的男孩，名为梅花十四。
“父亲，天亮了。”呆坐的那一整夜，这对父子都不曾说过半句话。
直到天微微亮起，那男孩才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轻轻的说了这五个字。
让一个年幼的孩童安安静静的呆坐在祖宗祠堂内，面对着一众灵位与香炉，一动不动的坐上整整一个夜晚，其实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毕竟大多数的孩童都是坐不住的，他们天生就喜欢左动右动。
梅花十四当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可即便他再如何天纵奇才，再怎么聪慧至极，他也仍然还只是一个几岁的孩子。
陪着父亲在这小祠堂内安心静气的待上整整一个晚上，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他的极限了。
若是再继续待下去，这孩子恐怕真要坐不住了。
“去吧。”梅花大侠没有睁眼，他只沉沉的吐出这两个字。
“多谢父亲。”梅花十四立刻起身行礼，然后才走出祠堂。
孩子并不贪玩，只是呆坐整整一夜，着实无趣的紧。
他这个年纪，还并不能理解梅花大侠所说的，“新年守岁”的含义。他只认为，如此这般的呆坐一夜，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练一练刀法，多学几种武艺。
梅花十四离开之后，祖宗祠堂中，就真的只剩下梅花大侠一人了。
寂静之中，梅花大侠的双眼终是稍稍睁了开来。
他的目光，停留在最低一层的一块灵位之上，那眼神之中，竟看不见半点往日的威严与霸气，只剩下一种莫名的柔和，以及对某些记忆的留恋。
此时此刻，这位名震江湖的梅花大侠，究竟是在想什么？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思，也没有知道他心中真正的所思所想。
因为这世上没有人会相信，如他这般威名赫赫的江湖大侠，竟然也会对早已亡故的父亲，产生一种永远也无法割舍的留恋。
许多年前，在他还是一个孩子时，他的父亲，每年的最后一天，也会带着他来守岁。
这是他们家族庆祝新年的习俗，是一种快要被时代淘汰，却永远也不能遗弃的习俗。
“父亲，孩儿有些想您了。”梅花大侠的眼睛里，忽然有晶莹在闪烁，这是一件以往从未出现过的事情。
梅花大侠朝着那灵位磕头，朝着那一众梅花家族的祖宗先辈们磕头。
此时此刻，他的模样看上去，更像是一种忏悔。
那是对什么人的忏悔？
他早在数年前就已亡故的妻子？
还是因仇恨于他，而纷纷离家的一众女儿？说不清楚，便是梅花大戏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一心只想壮大家族，延续香火，将梅花山庄发扬光大。
如今他做到了，并且早就已经做到了。
可偏偏，他又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
失去了许多本不该失去的东西。
那其中有一些，是极其重要的。
可偏偏，那些极其重要的东西，也已失去。
在先辈们的灵位面前，在已故父亲的灵位面前，在这祖宗祠堂的所有灵位面前，梅花大侠忽然改坐为跪，深深叹息的开口问道，“父亲，我真的错了吗？”
他双膝跪地，将本从不低下的高傲头颅也深深低了下去。
如今的他，武功修为已达至臻之境。
放眼整个天下，他梅花大侠也绝对能够算得上是最最高强的那一档。
哪怕是过新年，梅花山庄仍然还留有许多的人。
因为这许多人，常年都是留在梅花山庄过年的，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即便他们只是梅花山庄的仆人、丫鬟、弟子，但早已无家可归的他们，也早已将这儿当成了他们的家。
当梅花十四从祖宗祠堂走出时，立刻就有两名年轻漂亮的丫鬟和两名年轻力壮的仆人朝他迎去。
这几人都是从小负责照顾梅花十四起居的山庄亲信，他们的父辈就是这梅花山庄的忠仆。
当他们的父辈老去之后，便换他们顶上，以他们这种历经两代人的忠诚度，梅花山庄会负责那些忠仆的一切养老费用。
正因如此，梅花山庄才能持续性的壮大，才能一直被誉为天下第一庄。
哪怕数十年过去了，梅花山庄的地位依旧长存，在整个武林，屹立不倒。
四个年轻人跟在梅花十四的身旁两侧，陪同着他一块去往房间。
“少庄主，陪庄主守完岁了？”其中一名丫鬟微笑着，柔声问道，“您是想要先洗个澡，还是先吃早餐呢？”
在祖宗祠堂里待了整整一个晚上，梅花十四的身上早就渗出了不少的汗。
现在，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腻腻的。
澡，当然是要洗的，但早餐，也定然是要吃的。
于是，梅花十四认真的说道，“我要一边洗澡，一边吃早餐。”
跟在他身旁的四名年轻人都是微微一愣，然后又很快做出了安排。两名漂亮的丫鬟去厨房将早餐送过来，两名精壮的仆人则打来热水，供梅花十四洗澡。
他们的动作很快，这一切都只花了短短五分钟的时间，就全部安排妥当。
房间里，气雾弥漫，梅花十四脱去衣物，躺在木桶中，十分享受。
一名仆人为他清洗后背，一名仆人端着馒头、粥等一系列清淡的食物递到他的嘴边。
身为梅花山庄的少庄主，这孩子从小就享受着这般贴心的服务。
这一些，是他那十几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从未享受过的幸福。
“啪——”
洗着洗着，梅花十四突然猛地站起，一双明亮如星辰般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山庄大门所在的方向。
不明所以的两名仆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试着询问道，“少庄主，你怎么了？”
梅花十四微微一笑，咬了一口嘴边递过来的包子，口齿不清的说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打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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