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刺史给自己的纸张,小赵缩在巷子口,左右看了看,见敞亮的天光之下四周依旧看不见百姓的影子,才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快步朝着一处走去。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小赵在柳宅的后门处停下,再次站在原地沉默一瞬之后,伸出指尖轻轻叩响柳宅的后门。
“何事?”
一个脑袋探出来问。
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有回应,小赵连忙将自己手上的纸条往里藏了藏,脸上有些无措。
但他毕竟是跟在江南刺史身后多年的随从,随机应变能力远超常人,当即将自己的情绪敛去,唇角娴熟地勾起谄媚的笑,顺带从袖中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钱袋子递过去:“大人好,小的有十万火急的要事要找你们家家主,还望您能给通报一下。”
但那人却没有在小赵意料之内地接过钱袋,而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平静道:“不行,现在处于暴乱的非常时期,若是你说不出什么要事来的话,我便不能将你放进去。”
“不然每个人都要求着见我们家主,家主岂不是要忙晕过去?”
说着,那守门人脑袋的背后,骤然多了几个彪形大汉,统一身着黑衣,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似乎在告诫他若是想要强闯,必然不会有好下场。
“这……”小赵心底知晓守门人说得句句属实,但无奈兹事重大,他是冒着随时被王平抓住剥皮抽筋的风险来的,若是随随便便告知了柳宅的守门人,再被旁人无意中听到,传入王平耳朵,那他可是断然没了活路的。
守门人扫了眼小赵的脸,见他面上的为难不似作伪,抿唇提议道:“这种非常时期,我们家主偶尔会见些真心投诚的大人物,若是你能为柳家带来什么价值,或者能拿出什么来证明自己的价值的话,我便也能为你通传一声,至于最后家主愿不愿见你,端看你的诚意够不够。”
“你觉得如何?”
看此人面相,不像是坏人。生逢末世,每个人活着都不容易,若是可以的话,他还是愿意伸手帮一把的。
“多谢大人。”小赵被他一提点,顿时眼前一亮,从身上取出一块莹润的玉佩,递到守门人手中,随即退后一步行礼。
“小的乃刺史的左膀右臂,此次拜见柳家家主,是为投诚。至于小的适才口中所说的要事,实在属于机密,只能在见到萧家主之后再说出口,还望大人谅解。”
那守门人看着被自己捏在手中的浑然天成的美玉,不自觉挑了挑眉,装作沒听出小赵话语中的漏洞,将玉佩反手收入袖口后点头:“既然如此,我便为你通报一声,你且在原地等候,不要走动,免得我出来的时候寻不到人。”
“自然自然。”小赵又是作揖一拜。
守门人说完转身,给自己身侧的侍卫们递了一个眼神,将他们将后门关上后,在小赵面前一直保持镇定的神色才有些崩坏,拧眉不解,拿着玉佩快步走向大厅,寻找萧静婉。
别人不知身处暗处的江南刺史,但他这个在江南呆了三四十年的老油条却是知晓的。
王平,京城那位最忠诚的走狗。
前几年里江南官场被世家插手,强行塞入自家子弟,造成人员极度冗余,银两短缺的大事,便是王刺史配合官家一起解决的。
也正因如此,此后的世家被皇帝无情整顿,元气大伤,心中忿忿却不得不远离江南,隐入深山老林,从此不再过问世事。
而他们家的老爷,前任家主柳士安,也正是借此东风,从一个中上的商户扶摇直上成为江南首富的。
所以,他对王平并非都是恶评。
但即便如此,王平手下投诚,不论代表的是自己还是刺史,在守门人眼中依旧是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
强行舒了一口气,守门人深呼吸让自己保持镇定之后,走到此时正在确认收容所具体细则的萧静婉身侧,言简意赅地将自己适才经历的事情一五一十禀报了。
“王刺史的手下要见我,还打着投诚的名义?”
萧静婉心底也是如出一辙的困惑,但接过守门人手中成色相当出彩的玉佩,翻来覆去地看,倒也不觉得能拿出这块玉佩的人有何必要寻这样的名头欺瞒自己。
抬眼与唐亦安对视一眼后,她放下手中的毛笔,“既然如此,那便请到待客大厅,让我好生招待招待。”
“是。”守门人应下。
唐亦安从萧静婉手中接过那玉佩,指尖摩挲一阵,倏而好奇问道:“这刺史身边的属下找我们,到底算怎么一回事?偏生还是走的侧门,看来是他与刺史有了嫌隙,要投奔于我们?”
“这也不无可能。”萧静婉不置可否,伸手让小桃为自己披上外衫后,眉眼微凝,启唇缓缓道:
“我怕的就是,那属下只是打着与刺史起了内讧的名头前来投奔我们,实则却是因王刺史的授意假意投诚,再取得我们的信任之后,与刺史里应外合。”
“这倒也有可能,毕竟刺史可是个忠君的,想必他的手下大抵也一脉相承。”
“我们此前想要在江南地区宣扬‘忠君忠天下’的理念,却全然没有考虑先让江南的官员转变观念,除忠君的理念在他们十年寒窗之时已经在他们脑海中根深蒂固以外,也有虑及王刺史这一监察官的原因。”
唐亦安颔首,将玉佩收入袖中,随即上前一步为萧静婉拢了拢耳边碎发,又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发髻,看得小桃在一边不自觉微笑。
感受到唐亦安突如其来的亲昵,萧静婉娇俏的脸上不自觉多了一抹酡红,嗔怪地看了自家夫君一眼,伸手反握住他的大掌,接着稳住心神,继续原本的话题:“我们在这里分析良久,倒不如直接去见见那王刺史的随从。若是他对柳家心怀不轨,总归是能看出点破绽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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