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妙知道苍梧宗不兴炼器。
可她在了解这个世界的过程中,唯有炼器师的修炼方向会让她感到一丝亲切。
炼器一道,奉行创造和毁灭。
亓妙不懂修炼,但创造与毁灭的理念贯穿了她整个机械师生涯。
无数次,她因为操控机械的生命而心生颤栗。
所以在思考修行的时候,脑海中第一个冒出来的也是炼器师。
亓妙此刻听了江苒的话,眨了下眼睛,嗓音轻软:“我想先试试。”
江苒挑起眉,没再多说,低声令白鹤调转去炼器坊,然后同亓妙说。
“我们一般在试灵殿里测试天赋,但最近不是苍梧宗招收弟子的日子,试灵殿也暂时关闭着,想测天赋只有去对应的修行地。”
炼器坊便是炼器师们修炼、煅器的修行地。
片刻后,白鹤拢起翅膀,缓缓降到了炼器坊。
亓妙跟在江苒身后,刚踏入炼器坊,头顶响起一道清甜的声音:“欢迎贵客光临炼器坊~”
“!”
亓妙快速抬头,研究从哪儿来的声音。
环视一圈没有找到来源,她望向江苒,正要问一问这声音是什么,就见一帮穿着墨蓝锻造长袍的弟子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出来,一窝蜂的涌了过来。
“啊~这不是御兽谷的江师姐嘛,稀客稀客,不知江师姐今日来炼器坊可是有什么需求?”
“好久不见啊江师姐,有什么是我能为你效劳的?”
“江师姐,我前日制了一批品质不错的困兽笼,要不要看看?”
江苒挥气拦下这群两眼泛光的炼器同门,打断他们的叽叽喳喳,扬声道:“我今天来这里,是带新来的师妹测试天赋。”
一听江苒不是来买灵器,再一看江苒身后的确有个陌生的凡人少女后,炼器弟子们的热情劲儿散了一半,又各自找借口离去,从扑来到散去,整个过程不超过两分钟,完美的诠释什么叫做变脸。
亓妙看得一愣一愣,江苒走出两步,见她没跟上来,把她唤回神:“发什么呆呢?”
亓妙复杂地看了一眼冷清的前路,小声和江苒说:“炼器师都这么……现实吗?”
江苒乐了,学着她的模样小声回:“他们之所以这么激动是有原因的,我们通常都用灵牒找炼器师买卖灵器,只有大生意才会亲自到炼器坊来。”
亓妙知道灵牒是这世界的通讯工具。
她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在苍梧宗做炼器师,平日连锅都揭不开呢。”
“这位师妹,不要当着我们的面讲坏话啊。”
亓妙身侧响起一道声音。
“……”亓妙偏头,看见一个个头不高,身材圆滚滚的少年两手揣在袖中,站在五米外的位置瞅着她。
她说话声音那么小,也能被听到吗?
她的表情过于好懂,江苒忍俊不禁:“修行者的五感比常人敏锐。”
亓妙幽幽地看了一眼刚还学她小声讲话的江苒:“……”
她就说这个师姐有点儿蔫坏。
江苒显然和眼前的少年认识,与他道:“方肖禹,亓师妹此前不曾接触过修炼,刚那话也是无心之言。”
说罢,又扭头对亓妙简单介绍:“他叫方肖禹,是衣钧尊者的大徒弟。”
亓妙在路上听江苒提起过衣钧尊者,衣钧尊者是苍梧宗最厉害的炼器师。
亓妙看方肖禹的目光顿时变了。
方肖禹被她以“哇塞”的眼神盯着,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掀过这一篇章,道明他凑近的来意:“炼器坊半月前重新整顿过,测试天赋的地方也换了,我正巧也要去炼器屋,可以顺路带你们过去。”
江苒兴然应允,亓妙也跟着说谢谢师兄。
她们七拐八拐后,抵达炼器屋。
守在炼器屋的是一名中年男人,方肖禹见到他恭敬道:“穆长老,我来拿名册。”
穆长老不苟言笑,取出一本册子给方肖禹,视线又滑向亓妙和江苒:“你们是?”
江苒笑盈盈道:“穆长老,我带亓师妹来做天赋测试。”
穆长老看向亓妙,发现她是个没修炼的凡人时有些困惑,但最后什么也没问,微微颔首示意亓妙过来。
亓妙上前,照着穆长老的指挥,拿起一块黑石。
黑石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释放着微光,亓妙好奇观察时,头顶传来穆长老冷淡的宣判。
“五行契合度三十。”
方肖禹见亓妙茫然地仰着脑袋,在旁边言简意赅的解释:“契合度三十是刚达到修行炼器的入门线。”
然后屋内三人看到亓妙脸上闪过一抹不可置信。
江苒正欲安慰两句,却先听见亓妙语气兴奋地问:“真的吗?我的契合度有三十?”
“……”
就连穆长老平静无波的目光都微晃了一下。
这孩子在高兴什么?
亓妙的惊喜发自肺腑,因为她是身穿,她觉得自己只要可以测出天赋,就是撞了大运。
高兴之后,亓妙后知后觉屋内氛围略显冷凝,她不由小声问:“我可以修炼器的吧?”
江苒面露难色,以她的性格,应该直言戳破亓妙的天真,告诉亓妙她无法在炼器一道修出什么名堂,趁早死了这条心。
但……
江苒想起自己找亓妙商议前,几位长老的叮嘱。
他们说凡人的脆弱超出想象,万不可把亓妙刺激的太过,免得她想不开自尽,留给苍梧宗一笔烂摊子。
江苒纠结该怎么温和的泼冷水时,穆长老又拿出一块白石递给亓妙:“还要测器感,器感低于50者,与炼器一道无缘。”
亓妙乖巧地接过,放在掌心,眼巴巴地等着变化。
江苒见状,低声问方肖禹:“怎么还有一个测试?”
方肖禹给这位御兽谷的师姐说明:“炼器的天赋测试一直分两道,五行契合测一个人与炼器心法的适配度,器感则是测一个人炼器悟性的高低。”
江苒看了一眼没有直接给亓妙回答的穆长老,若有所思问:“炼器师更看重后者?”
方肖禹点头:“五行契合度只是判断你是否具备炼器的资质,但真正决定炼器师天赋高低的,是器感。一般来说,五行契合度差的弟子,器感也不会太强……”
他的话语在看见亓妙手中的白石绽放出夺目光芒时,突然中断。
与此同时,悬停在炼器坊古树上,数百年未曾有过动静的青鸟,缓缓地睁开了它那金色的眼睛。
下一刻,青鸟振翅高飞,尖如稚童的叫声响彻它所经之地。
炼器坊的弟子看到青鸟盘桓而过,只觉得有些眼熟,在目送青鸟远去的时候,终于有人认出来。
“是报喜鸟!”那弟子的声音颤抖着,“报喜鸟动了!”
一瞬间,所有人哗然起来。
“声似银铃,久久回荡,是报喜鸟没错。”
“我居然在有生之年能看到报喜鸟苏醒。”
让报喜鸟苏醒是每个炼器师的梦想。
报喜鸟常年栖息在炼器坊的古柳上,只有器感达到一百的炼器天才,才能令它解除沉眠,飞于上空,向全宗宣布天才的出现。
报喜鸟上一次苏醒,还是在衣钧尊者年少时。
他们议论不休,探讨着是谁唤醒了报喜鸟。
脑子灵光些的,已经朝炼器屋赶去,然而这些弟子刚刚走近,就发现被无形的阵法拦在了原地,同时还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威压。
很明显,有人不想他们凑热闹。
阻止他们的人,是同样被报喜鸟惊动而来的炼器长老们。
炼器坊除了穆长老外还有三位长老,此时一下来了两个,他们都聚在炼器屋,本来就不大的房间因为人多,看起来有些逼仄。
他们的来意很直接。
都是看中了亓妙这个好苗子,来抢弟子的。
“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可有意修炼器?”穿着墨色长袍的男人一脸和善地望着亓妙,声音极致轻柔,似乎怕惊扰到她。
他身旁的红衣女子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只觉得兰雪靖矫糅做作,暗骂一声他真恶心。
可在对着亓妙时,一秒切换表情,摆出和兰雪靖如出一辙的嘴脸,极力展露友好。
“我是炼器坊的赵长老,”赵琼眉眼含笑,赶在亓妙回答兰雪靖前,往她怀里塞去一件信物,“你在炼器上的天赋极佳,我瞧你似乎还未踏入修行,如果你进炼器坊,修行上遇到不懂的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亓妙拿着玉佩不知所措,正准备说明自己的情况。
穆长老皱了下眉:“你俩掺和什么?”
“老穆,你这是什么话,我不过是爱才心切,想教导她而已,”赵琼理直气壮道。
兰雪靖也一脸温和说:“我与她一见,就觉得合乎眼缘,定是和我有师徒缘分。”
穆长老黑着脸,方肖禹突然插话:“这师妹的天资如此高,我师尊知晓也定想收她为亲传弟子。”
兰雪靖和赵琼齐刷刷看向方肖禹。
方肖禹被两位长老盯着也很紧张。
“衣钧尊者运气不错,有你这么个好徒弟,”赵琼夸着他,话锋又凛然一转,“但就算你是衣钧尊大徒弟,也不能越俎代庖的替你师尊收徒吧。”
方肖禹气短,衣钧尊者在闭关煅器,一时半会出不来。
三个长老又开始新一轮的争锋,亓妙在兰雪靖第二次问名字时,才找到回答的气口。
“我叫亓妙,今天刚成为炼器宗的弟子。”
她话音落下,你一言我一语的三位长老一顿。
“哈哈,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好像与毁坏朱雀宝阁的罪魁祸首同名……”赵琼干笑不下去了,因为她看见亓妙老实的点头了。
亓妙:“是我。”
“……”
三人顿时闭口不提收她为徒的事。
朱雀宝阁被毁一事人尽皆知,作为长老,他们的消息更灵通,知道宗门打算留犯人一命,要她慢慢还账。
也知道亓妙欠宗门巨额灵石。
收她为徒的心也一瞬熄灭。
谁当她师尊,谁就有义务在她出事后偿还这笔钱。
他们哪里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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