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常山陷入天人交战。
蝗虫爬到身上撕咬,都浑然不觉。
他傻吗?
能够在朝廷上当几十年的官,并且全身而退的人,又岂会是傻子?
傻子,都已经死在边关,和黄沙作伴了!
季常山十分清楚,自己这么做,已经得罪了虞帝,就算如今侥幸逃过不死,将来也势必会被虞帝清算。
以他对虞帝的认知,那个伪善狡诈的老登,肯定会让自己在告老还乡后的某一天,死于马匪劫杀。
他可以死。
但他得为自己的女儿考虑。
眼前的宁段,别看只是一个被打压的落魄皇子,只能够在偏远贫穷的乾州食尘。
可当初,他能够从虞帝的屠刀中全身而退,从那险恶的京都城中脱身,足显不凡。
当初的季常山还以为是陛下舔犊情深,对宁段网开一面。
现在看来,怕是当时发生了某些不为外人知晓的事情,让虞帝不得不放宁段离开。
南庆的灾,终究会有结束的一天。
那么当自己回到京都的时候,就势必要面对虞帝的怒火。
房相会不会帮自己说话,其实季常山心中没底。
可若是满朝文武稍稍在陛下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
或许也能让他的处境,不那么艰难。
那么问题来了。
宁段这艘船,能上吗?
季常山不知道。
“闺女给我的书信锦囊里也没说啊!”
宁段知道季常山正在挣扎,也没有逼迫,而是静静地等候他的选择。
良久。
在蝗虫将季常山的手腕啃咬出伤口,鲜血淋漓时,季常山方才吃痛惊醒,无比艰难警惕地问了一句话。
他的声音极低,几乎低不可闻。
“敢问五殿下,可是想反?”
“哈!”
宁段笑了,笑得极为大声,笑得酣畅淋漓。
突然的笑声,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也让季常山无所适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片刻后,宁段堪堪止住了笑意,重重拍了拍季常山的肩膀,打趣道。
“我若是要反,将军可会效从?”
季常山的回答坚决至极:“末将恕难从命,不仅如此,末将还会将此事禀报圣上!”
别看如今大虞派系林立,皇权相权相争。
可实际上,内部却极为稳定,没有一星半点忤逆的土壤。
东南西北四大边军的将领,其中有一位是虞帝的嫡系。
不对,现在是两位了,因为镇北大将军徐迎春,已经死了。
当今定军侯许望北和其子许长安,更是虞帝一手扶持起来的死忠!
大虞精锐中的精锐,穷尽天下金银打造出来的十万苍茫铁骑,对虞帝言听计从。
反?
反旗一举,便是神兵天降,怒目狰狞!
季常山只是想活着,并不想九组消消乐。
“连将军都知晓,忤逆死路一条,我又岂会自寻死路?”宁段依旧在笑,只是那笑里分明多了几分苦涩:“孤,可是惜命的很。”
季常山默然,心中竟然对拧断的话升起了几分赞同。
母族被杀,兄弟手足被屠戮殆尽,仅剩宁段一人。
若自己的宁段,怕是宁死,也会和虞帝拼命!
下跪求活之人,岂敢言反?
想到这,季常山悄悄松了口气,只要这位五殿下不是作死想要忤逆,那这艘船,或许还有上的可能。
“那殿下您这是……”季常山试探道。
“我只是想自保而已,不想将来某一天,有人要杀我,身边连个收尸的都没有。”宁段道。
“我需要做什么?”季常山咬牙做出了决定,若是万一自己将来遭遇不测,有宁段帮忙,定能护住自己闺女的命。
但他也深知,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援手。
“又或者说,五殿下想要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就说季将军是装糊涂的高手!”宁段拍手,这么多年来,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季常山的敏锐,竟只当他是一个没脑子的武将!
话说开了,宁段也不藏着掖着。
“季将军可知多年前,我是如何逃出京都的?”
“愿闻其详。”季常山洗耳恭听。
“那时,所有人都要杀我!父王要杀我,因为我是罪妃之子;房相要杀我,因为我碍了大哥的路;百姓要杀我,因为我舅舅通敌卖国……”
提及当年之事,宁段眼中满是悲怆,时隔多年,一回想到那日京都城的腥风血雨,他心中都免不了胆颤心寒!
“真当是举目皆敌,十死无生。”
“可偏偏,有人为我说了一句公道话。”
“谁?”季常山不由得发问。
“一位老先生,我并不知道他的姓名,只知道他是寻觅书院的一位客卿。
他当着父王的面,说了一句“父弑子,犹斩龙势,自戕天和,恐让大虞五代血染”。
这就这一句话,救了我的命。”
寻觅书院在大虞坊间声望极高,乃是文坛圣地,无数文人墨客奉若神明。
寻觅书院出手,哪怕是虞帝,也不得不慎重考虑。
季常山忍不住感叹,这五殿下真是命不该绝,那个关头,居然还能获得寻觅书院的帮助。
“从那日起,我便拜那位老先生为师。
只可惜他老人家并未收我,临走前留给我一句话,让我保全狼藉身,多做怀义事。
自此云游人间,不知所踪。”
但这并不妨碍宁段称那位老人家为师父。
多年来,宁段一直奉守老先生的教导,一改纨绔心性,多做仁义之事。
倒也觉得海阔天空。
“这些年,我一直在寻他,只为登门亲自对他老人家,叩首道谢。”
“找人可不是我擅长的事情。”季常山嘟囔道,听到这他也大概明白宁段对自己的所求。
像这般云游天下的老神仙,又岂是他能撞见的?
“季将军只需帮我搜寻各地名人隐士的消息即可,像师父他老人家这般高深之人,又岂会闹出无名之事?”宁段正色道:“将军帮我留意着便是,若算年月,老师如今已年过八旬。”
若是如此,季常山倒是觉得,宁段这艘船,大可一上!
只不过年过八旬之人?
那岂不成老不死的了吗?
他挠了挠头,想起了自己闺女给自己的书信。
“实不相瞒,我临行前确实听我女儿说过,渝州出了一位隐士大能。”
季常山拿出书信,坦然道。
“我能逢凶化吉,也是因为这隐士所言。”
“哦?”
宁段饶有兴致的接过书信。
书信明显是被人抄写,字迹娟秀,一看就出自春闺少女之手。
只是这上面三个问题,倒是让宁段颇为惊诧。
没有教人怎么做,而是给予人选择,这位隐士大能倒是个别出心裁的主。
“将军回去可得好好感谢这位隐士大能。”宁段将书信递了回去。
季常山点头道:“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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