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定重新放松地靠在沙发椅背上，指尖轻点扶手，眼角眉梢全是大局在握的笃定。他神色平和，唇角勾起浅淡的弧度，无人看见的眼底满是兴味。
浸|淫权利圈层多年，他对驾驭人性早已轻车熟路，尤其喜欢欣赏猎物在心理围剿中挣扎对抗的过程。从清高自持、不愿同流合污，到自我怀疑、狼狈地寻找出路，直至颓败妥协、告饶低头。
他在等，等陆霆华乱了神思的那一刻。
但凡露出一丝破绽，他就能一击即中。
是人就有弱点，谁也不例外。
“是吗？”
许久，陆霆华喃喃开口，他眼皮微阖，掩盖住里头汹涌交织的情绪。
宋佳佳见状心底一喜，正要说话，却被宋安定制止了。他面上神色依旧平和，甚至带着些长辈看小辈的悲悯和理解。
“以我的消息来源，应该不会有错。”
顿了顿，又道：“你是咱们院最有天赋的学生，也是我最看好的小辈，所以有些话明知道是交浅言深，但还是想多说几句。
我见过太多夫妻因为权利地位最终闹得不可开交，也见过太多夫妻由于门第和利益结合，所以在这里，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沈秋既已入了钱、王两家的眼，又在钱家授意下学了农学专业，这一切都传递了一个信号：日后沈秋和这两家的牵绊会越来越深。而你，背景和底气都远远不足与之匹配。”
他话说得锋利，不留丝毫余地。若是一般人，被他这样一激，必定面红耳赤，气血上涌，觉得自己男性的尊严受到了伤害。但陆霆华面色依旧淡淡，只问了句：
“那以宋院长的意思，我应该怎么办呢？”
宋安定没说话，反而看向坐在一旁目光灼灼盯着陆霆华的宋佳佳，“佳佳，你先出去，我跟陆同学说几句话。”
宋佳佳万般不愿意，迟疑地看向两人，“可是……”
宋安定面色一变，声色发沉，“怎么？我的话你也不听了？”
宋佳佳心底一紧，不情不愿地起身，“好吧……”
直到办公室房门再次关上，宋安定这才出声：
“现在就咱们两人，我就直说了。男人在世，立业在前，成家在后，否则有个与自己不匹配的妻子，以后的几十年难熬着呢。同样，如果女强男弱，那咱们做男人的，活得还有什么意思？
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得干脆利落，有取有舍。若是光靠你一个人苦苦奋斗，万万是追不上沈秋上升的速度的。与其成婚后两看生厌，还不如及时止损，走另外一条道。”
陆霆华手指微动了动，启唇，“您是说？”
见他一副谦逊受教的模样，宋安定更满意了，眉目舒展，语气也带了些快意。
“你也知道，我这辈子就佳佳这一个女儿，她呢，个性贪玩，专业更是一塌糊涂，我就盼着有个人能接我的班，再帮我照顾好佳佳。佳佳对你印象很好，说你为人踏实能干，专业上又拔尖。我相信有我的帮衬，你们以后的日子，肯定会比你和沈秋在一起滋润得多。而且，”
宋安定端起茶杯润了润唇，接着道：
“沈秋即已入了钱、王两家的眼，再加上王家嫡长孙对她十分看重，以我对世家行事作风的了解，沈秋日后的身份可能大有变化。”
有些事点到即止，才能给人无限遐思，宋安定对此轻车熟路，因此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开腔，留了足够的时间给陆霆华。
陆霆华垂着眼，手背上绷起青筋，下颌微微抽动，看起来心绪不宁。他僵持着没有开口，过了很久以后，才低低吐出一口气，抬头看向老神在在的宋安定。
他的嘴唇很薄，鼻尖高挺，眉眼偏偏漆黑，看着内敛中多了一丝沉戾。
“院长，你错了。”
宋安定微怔，他被他的反应弄懵了，一时竟没能接上话来。
陆霆华笑了，却不带丝毫温度，嘴角含着一丝冰冷的讥讽，深邃如墨的眼睛几乎瞬间射出数把冰冷的刀，直直朝向宋安定。
“或许您的消息网应该更新一下了。钱怀政找沈秋的时候，我就在当场；他们说了什么，我比你更清楚。”
“王为礼……不，王家，王家对沈秋是很看重，看重到我们来京城时，王为礼车接车送，忙前忙后。”
“至于您说的那个名额，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军工处的吧？不牢您费心，后天我就要去军工处报道了。”
“至于我和沈秋以后能不能走到一起，幸不幸福，那得我们自己经历了才作数。”
“感谢您的好意，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了。至于令爱……”
陆霆华眉目清冷，下颌线清晰流畅，显出几分冷硬的疏离。
“我们不熟，要是您有招婿的想法，可以找找别人。”
说罢，略微颔首后直接起身，径直往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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