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八点，三寨村，郑雄做中人安排你们跟那边见面。见面后的事情你们自己谈，我能做的都做了，以后再有任何问题不要找我。欠白衡那小子的人情，一笔勾销。”
撂下话，昌叔便甩手往门外走去。
吊眼见情势不对，连忙嬉笑着揽住他的肩膀往房间里带，“哎哟我的好昌叔，来了就先喝杯茶嘛，着什么急。”
说罢，将人扶坐在椅子上，又亲自倒了杯茶递给他。
昌叔扫了眼，把头扭到一边，一脸嫌弃，“哼，碎末末跟树叶一样，好意思拿出来招待人。”
吊眼闻言也不恼，笑嘻嘻地将茶杯放在桌上，胳膊肘搭在昌叔肩膀上，俯身道：
“谁让我们小家小户的，吃个饭都得勒紧裤腰带，哪儿来闲钱买好茶好叶的泡着消遣啊，这还是觉着嘴里实在没味儿，才买了点儿，喝一半嚼一半，权当打发时间了。”
昌叔被他逗得面部神色到底缓和了些，长舒了口气后，才道：
“吃不惯这里的饭？”
“嗯嗯嗯，那可不。”吊眼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你们这儿的饭菜也忒……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要么清汤寡水的要命，要么又酸又辣，我这天天到吃饭点儿就愁得要命。”
昌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吃不惯就别让阿婆做，你们两个有手有脚的，自己做饭吃去。”
吊眼为难地看了眼坐在一旁安静喝茶的雷斯猛，又看看自己，期期艾艾地道：
“我们两个大男人，能把饭做熟就不错了，但那味道……啧啧啧……”
吊眼长得五大三粗，右侧脸颊上，从眉尾到下颌有一条很深的刀伤，看着分外骇人。但就是这么个一米八几的高壮男人，此时此刻眉头紧蹙，像是遇到了万分棘手的难题，看着竟有些…可爱。
“你啊你，就会在我面前耍宝。”
昌叔伸手指了指他，表情看着万般无奈又带着些纵容，说完这句话，面上的笑缓缓回落，又叹了口气。
“老喽，人不服老是不行的。想当年在整个滇省，昌叔这个名号叫出去也是响当当的，但现在……嗐，不说这些了。”
眼皮微掀，复又抬头看了两人一眼，神色复杂，“线我牵了，但我得提醒你们一句。郑雄这人你们少接触为妙，不论这次跟马眼蛇搭不搭得上关系，做不做得成买卖，你们都离郑雄远点儿。
去了三寨村后，能不吃就不吃，能不喝就不喝，水杯酒杯但凡离了自己视线范围，就不要再动了。还有，”
他顿了下，似乎很是犹豫，许久，叹了口气，才道：
“其实，我不是很赞成你们做玉石的买卖。”
“为什么？”
雷斯猛放下茶杯，神色凝重，“是蛇哥有什么问题，还是？”
昌叔摆摆手，“是也不是。这年头干玉石的，哪有身家清白的？都是把头别在裤腰带上，有今天没明日的。行情好了，把玉石偷渡到缅甸，再辗转包装销往美丽国、英利国，行情不好了，原石砸自己手里，还得提心吊胆怕上面查到，但凡查到就得吃花生米。
白衡那小子，只看到玉石利润高，收益猛，但人不能只看到贼吃肉，看不到贼挨打啊。不说别的，只说丽云本地，你们知道近两年光抢玉石矿死了多少人吗？”
昌叔伸出三根手指，又看了眼两人，浑浊老态的眼底一片悲凉，“至少三百多人，这还都是闹出动静的，没闹出动静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他又叹了口气，直挺的脊背略微弯了弯，干瘦的身躯显露出老态，似乎人的精气神一下子就散了。
“这些人中，很多都是在丽云本地有些势力的，但人说没就没了，即使报官……也没几个人敢管。前几年倒是出了一条硬汉，但最终怎么着？竟然喝醉酒坠河死了，你们敢信？”
“本地人尚且如此，何况你们是条过江龙。原本我不该多嘴，但看在小圆子跟我投缘的份儿上，我言尽于此，其他的，你们自己琢磨吧。”
说罢，双手撑着膝盖起身，往门口走去。
吊眼起身要送，却见昌叔朝后摆了摆手，只好止步，和雷斯猛一起目送他离开。
沉默半晌，吊眼开口，问他：
“这事儿，你怎么看？”
雷斯猛垂眸，斟酌了下，才道：
“看看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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