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青和付雅思是同类人。
她们只允许自己犯错，喜欢从别人身上找缺点原因，而不会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付雅思的死全然怪顾青青。
顾青青心理承受不住愧疚，就想找个发泄对象。
而这个人不是当初她一心维护的向淮茹。
因为她觉得向淮茹是公主，与她相识多年，情感上更比有血缘关系的顾青湘亲近。
所以，她选择怪顾青湘。
顾耕年埋头吃饭，胃里被肉菜填满后，他才停下来，抬头看着顾青青。
这个曾经被捧在手心里的心头肉，不到短短一个多月，人就瘦成一道闪电了。
他心里也难受。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涩涩开口，“青青，我的女儿苦了你了。”
顾耕年的一句微不足道的关心，让顾青青鼻腔酸涩，泪水留下来。
“爹。”
父女俩差点抱头痛哭。
顾耕年的手伸出去，眼看要摸到顾青青的脑袋，他又收了回来，“你娘的死不怪你。”
句句不埋怨，却字字戳心。
顾青青泪水汹涌，她低头用手背擦擦，“爹，不说这些了，你快些吃，吃完后让喜鹊帮你看看腿，听闻下一个城池就是金陵，你得保重身体。”
喜鹊在东厂地位不算太低，爱慕者也众多。
这一次押送任务，来陪她的爱慕者就不下四五个。
只是她喜欢陆玄锦，对这些人爱搭不理。
人啊，总是喜欢犯贱。
容易得到的不珍惜。
很难得到的，就卯足劲的追求。
甚至卑躬屈膝，都觉得甘之若饴。
他们为了讨好喜鹊，分享的不只是干粮，还有各种消息。
顾耕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压低声音说，“青青，金陵有问题？”
不是有问题这么简单。
而是金陵在两个月之前，就发现了一种让人腹泻的疫病。
短时间内就死了不下千人。
金陵知府怕此事传到上京新皇耳中，被抄家罢官问罪，就谎报了疫病人数。
金陵有疫病的消息上达了天听，奈何信息不准。
被民间戏称“抄家皇”的当今陛下轻信了消息。
没采取措施。
这一次他们流放必经金陵，恐怕又有一遭。
顾青青飞快扫视一圈，发现大家都在忙着用饭，她压低声音说，“金陵有疫病。”
顾耕年听到这话，手猛烈一抖。
差点把剩余的饭都倒了。
哆嗦着嘴唇问，“此消息可是真的？”
顾青青用力点头，“是喜鹊告诉我的，爹，陆玄锦是不可能另择他路，即便可以，但皇上不会同意，所以我们还有一个生死大关要渡，你得赶快好起来，当女儿的主心骨。”
告诉顾耕年这个消息，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顾耕年本身有武功，只是碍于流放前的责罚，让他暂时失去了爪子，但有药吃，到达金陵前，他定会恢复巅峰，到时联合喜鹊，杀了顾青湘不在话下。
二是，她需要同盟，找别人都不牢靠，且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难道在疫病来临前，用身体去对抗？
多番思索后，她选择暂时原谅顾耕年。
把他拉拢到自己的阵营，在暗中下蛊，顾耕年就会成为自己的傀儡。
顾青青越想越激动。
顾耕年心头一跳，暗暗骂，老天有完没完。
流放够惨了，怎么路上还有这么多的琐事？
早知流放不是人能承受的，他还不如死在战场上，不至于这么憋屈。
顾耕年看着女儿严肃瘦小的脸，温和一笑，“爹，记下了。”
顾青青激动地哭了。
顾耕年还以为她是找到了靠山，回归家庭，喜极而泣。
又是一阵感动。
饭后，喜鹊来给顾耕年看腿。
顾耕年早就没了之前的威风，剩下的全是卑微，“官爷，我这腿？”
喜鹊的手在顾耕年的腿上来回游动，忽然狠狠一点，“唔”
顾耕年痛得低声叫出来。
旁边的顾青青也是一脸担忧，“我爹的腿……”
喜鹊慢条斯理地从一排银针里抽出最长，最粗的那根，在几人担忧害怕的眸子子，狠狠插进去。
“啊！”
顾耕年痛得大叫。
他好歹有武功，又有内力傍身。
也是个能忍痛的汉子。
可这一刻，被扎的地方仿佛被人硬生生挖去了烂肉，抽掉筋骨。
鬓角的汗珠滴到了下巴，吧嗒掉落在衣服上。
“爹！”
“儿啊！”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响起。
顾耕年牙齿咯咯作响，人不受控制捂住大腿，因为痛意顺着小腿爬上大腿，很快就跑到了小脑。
他实在疼的没办法。
喜鹊像是无情的刽子手，又在顾耕年的腿上扎了好几下。
一声比一声惨烈。
就在对方要痛死过去时，喜鹊开口了，“你的腿当初被狼咬，里面的毒血没有排除干净，又因得不到及时救治，筋骨被毒血侵染，伤了肌理骨髓，所以才会如此痛。”
顾青青皱了皱眉，听这话很严重。
能治好吗？
有这个疑问的，不止她一个。
顾耕年捧着大腿，压抑着颤抖的声音，“官爷，我这腿还有救吗？”
顾耕年早就料到他粗劣的治疗法子，不能彻底清除污血。
可为了活命，他只能这么做。
喜鹊露出一丝丝遗憾，又故意把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马车，“你的腿短时间内没什么问题，可一旦遇到风邪，便会侵蚀五脏六腑，最终浑身疼痛而死，病发这一天可能在三年后，也可能一年内。”
这个答案是致命的。
顾耕年脑子被紧绷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这个答案对他来说太残忍。
顾老夫人尖叫着把儿子抱怀里，“儿啊，别吓娘！”
她哭得稀里哗啦。
拍着顾耕年惨白的脸，心里惶恐不安。
她的儿子不到四十岁，怎得要死了？
她恨不得所有的病痛都被自己一人承担。
喜鹊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从心理上刺痛，让他把所有的恨意移到顾青湘的身上。
那么，到了金陵，顾青湘就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她也不顾对方会不会此刻被气死，继续说，“顾青湘的医术在我之上，当初顾侯爷被狼咬了腿，第一时间找她治，就不会有现在的惨况。”
顾老夫人又是一阵低低的咒骂，“狼崽子，白眼狼。”
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句没营养的咒骂。
听的人耳朵都起茧子了。
喜鹊投去一个眼神，顾青青很快就捕捉到了，“祖母别着急，喜鹊能诊断出病因，自然有办法救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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