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凑得很近，顾青湘侧头打量对方。
得益原主会武功，加上她自身的调养滋补，视力在黑夜里不受影响。
一碗水下肚。
跛脚婆婆好似活了过来。
她靠在身后的被子上。
“你不是我们村的人。”
她笃定的语气并没有让顾青湘慌乱。
反而给了她胡诌的理由，“婆婆好耳力，我确实不是村里人，我是从后山那座道观下来的。”
她的话半真半假。
后山嶙峋峭壁上，有一座几百年前建立的道观。
道观内也住着修炼的俗家弟子。
人不多，且他们行踪诡秘，一般很少与山下的人接触。
顾青湘借用修道者的身份，很保险。
跛脚婆婆浑身啥力气，脑子一片浆糊，没多少精力深究顾青湘的来源。
要是凶神恶煞哪又怎样。
她进了这个瘟疫村，未必能活着出去。
至于抱着何种目的，她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婆子也管不了。
但该有的敲打必须有，“我不管你来自哪里，不追问你要做什么，但有一点要说在前头，希望你别给这个岌岌可危的村子带来麻烦。”
顾青湘把破碗放在一边，端得一脸认真，“我奉了师傅之命下山，来帮助莲花村受难的村民，只是我人生地不熟的，不敢贸然进村打扰，无意间闯入破您的屋子，这才有了我们现在的对话。”
跛脚婆婆姓林。
因为三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痊愈后瘸了一条腿。
因为腿瘸的缘故，没人想和她成亲，她无意间入了村里老巫医的眼，便继承了他老人家的衣钵。
她天赋极高，但碍于外在条件限制，学的不够系统。
在这次突然来袭的疫病中，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浅薄和不足。
她没功夫深究顾青湘的来历，浑浊的眸子在对方身上停留，“听道长的意思，你会治疫病？”
顾青湘并没有立刻回答。
而在琢磨该从哪里下手。
幸好，这次做好了充足准备，帮助跛脚婆婆降温缓解疼痛，不在话下。
她清清嗓子，“婆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先给你看看病，若是能得到第一手资料，我便做到心中有数，到时才能对阵下药。”
跛脚婆婆情绪不急不躁，手却伸了过来。
顾青湘看着黑暗里，瘦弱到皮肤松弛的手，眸色微微一动，手轻轻放在她的脉搏。
触手发烫。
等待过程中，她又随口问，“发热持续有几日了？”
林婆婆眼皮发烫，说出的话都带着热意，“有两日了，最先感觉腹部胀痛，接着浑身发疼，伴随着发热，呕吐，最严重的时候是夜半。”
顾青湘心中有数，林婆婆的脉搏虚而弱，但体内燥热，肝气瘀堵，其它脏器紊乱。
当务之急是降温。
“林婆婆，你的病目前看来不算太严重，但高热降不下来，会引起惊厥，从而烧坏其他脏器，我帮你先降温，再弄点热粥服下，其余的症状缓解，得让我去村里的乱葬岗一趟，才能确定用什么方子。”
林婆婆不敢点头，就怕胃部残留的酸水吐出来。
顾青湘不到几个呼吸的诊断结果，和自己诊断的没什么区别。
且人家更专业点。
她满腹担忧，稍稍松懈。
“辛苦了，你放心，要是有村人来问，我就对外告知，你是我远房的亲戚，早些年因为身体孱弱，被大师批命，要代发修行，这样就能免去不少麻烦。”
顾青湘目光炯炯，与对方飞快相碰，“多谢婆婆。”
林婆婆连摆手的力气都没有。
她有气无力开口，“该我谢谢你，米糠在厨房的缸里。”
说完这话，她忽然胸口剧烈起伏。
嘴巴大张，就像离水的鱼。
孱弱的身体剧烈抖动，眼睛向上翻。
顾青湘暗叹一声遭了。
这是高烧惊厥。
来不及找米，快速来到床边，把单薄瘦弱的林婆婆扶平，解开脖颈处的纽扣，又让她侧躺，以防抽搐咬到舌头。
连忙联系统哥，“统哥，给我瓶退烧药。”
藏在意识中的统哥嗯了声，很快，一瓶降温药就到了顾青湘手中。
她捏住对方的面颊两侧，迫使她张嘴。
降温药喂得不顺利。
主要是浑身抽搐的症状越发明显。
强行让她不抖，身体产生保护机能，可能会适得其反。
好在顾青湘有点技巧，一大半进了林婆婆的肚里。
接下来，她拿出金针，在几个重要穴位刺进去。
惊厥消失。
人却冷得发抖。
不得已又用屋里水壶残留的水擦洗额头、脖子、腋下等部位。
忙完一切，都是半个时辰后了。
顾青湘面颊上的口罩被水汽打湿，她不敢休息，用消毒液喷洒屋子，顺道把自己来了个全方位消杀。
最后，才用消毒液洗干净手。
换了新的口罩。
她呼口气，手里没停着，在厨房油灯下忙着熬粥，“统哥，从林婆婆的症状看来，她的疫病像流感，但今天我见裴擒虎解剖过的尸体，他们的症状却和流感不是一类，反而像中毒。”
到底是谁制造的这场疫病。
是伺机报复，还是故意为之。
她目前想不明白。
希望等林婆婆状况稳定，她深夜去莲花村的乱葬岗一趟。
查清楚早已死去的村民是流感病逝，还是被人下了毒。
统哥出声附和，“湘湘，你分析的很对，经过我的检测，发现破庙下的那些死尸确实死于中毒，而且这种毒素发作的症状和流感很相似，要是没有足够丰富的经验，便会笼统归结为疫病。”
顾青湘心头沉重，她看着黑漆漆的夜空，心头前所未有的凝重。
锅里没有脱干净壳的米粥，在热水一波波攻击下，散发着浓郁的米香味。
顾青湘忙了这么久，都有点饿了。
肚子也适时发出一阵轰鸣。
就在她打算搅动米粥时，忽然听得院墙外传来脚步声。
同时伴随着哀怨忧愁。
“林婆婆也病倒了，看来咱们村要没救了。”
“闭嘴，林婆婆是巫医，自然有天神庇佑，不会出事的。”
被训的男人可能不敢大声反驳，小声嘀咕，“要真有天神保佑，她能倒下？”
“你……你啊，这都火烧眉毛了，你不想办法也就罢了，还在这里添乱。”
男人气急了。
大步流星地跨进敞开的院子。
当发现厨房有亮光。
忧愁的脸顿时喜上眉梢。
他远远扯着嗓子喊，“林婆婆，您老人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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