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玄锦身形精瘦，双眼明亮，眼底带着点血丝，身上没有玉佩点缀，浑身散发忧郁。
面对他，态度还是那样恭敬。
霍厂公敏锐察觉，面前这个义子发生了大变化。
情不自禁多打量了他一眼。
想起信中他所说的事儿。
血气方刚的年纪，没有情爱经验，猛然见到一女子，就这样莽莽撞撞扎进了对方织的情网。
哎！
霍厂公摇摇头，不知想到了什么，抬手让他起来，“别跪着了，起来陪我说说话。”
陆玄锦不敢耽搁。
撩起袍子站起来。
“莲花村的事情，我已经上秉给了陛下，这些琐碎的事情就不需要你来处理，流放队伍很快就会到金陵，我瞧着你身心俱疲，身边缺少能人帮手，我便做主让柠萌跟着你，在你身边伺候。”
霍厂公一边谈公务，一边塞人。
陆玄锦态度不卑不亢，直接表明了态度，“义父，小义妹还是留在您身边，照看您的起居，我这里不缺人手。”
他可不想在身边留个女人，到时候说不清楚。
顾青湘舍命救自己，醒来之后再得知他身边跟着一个态度亲近的小义妹。
即便他表明了态度。
与张柠萌有楚河汉界之分。
依旧有风险。
他不想让两个人之间有隔阂。
直接把这个危险苗头掐灭在摇篮中。
省得后续麻烦。
“哦？说说理由！”霍厂公目光灼灼。
在他面前，浸、淫官场多年的士大夫，也未必能掩藏心事。
至少会想方设法，把自己要表达的说出来。
或者再委婉一些。
他收养的义子义女众多，但出类拔萃的只有面前的这个。
以前，他都是恭恭敬敬。
从来不提特别过分的要求。
今天直愣愣拒绝，霍厂公第一次见。
陆玄锦敢直视对方的眼睛，“义父，男女七岁就要注意，而我对小义妹没有别的心思，您把她留在我身边，只会给她带来无尽的伤痛，与其破坏我俩之间纯洁的义兄妹感情，不如让她留在师傅跟前敬孝。”
霍厂公笑了起来，“杂家记得你之前并不想沉溺男女感情，我想方设法让你通情事都没成功，如今真的想通了？”
“义父，男女之情自然得水到渠成，且这种事情讲究缘分，如今缘分到了，孩儿也就想通了。”
霍厂公一怔，不自觉地挺直腰身。
就听他继续说，“孩儿在书信中袒露一切，湘湘为了我连命都不要，若是给不了她一个正妻的名分，那我就不配为男子。”
霍厂公看似不是正常男人。
骨子里却藏着侠肝义胆。
他最瞧不起抛妻弃子的渣男。
陆玄锦跟在他身边，把他的脾气秉性摸了个透。
与其遮遮掩掩不如直抒胸臆。
义父也不会怪罪。
果然，霍厂公一听，心情不由大好。
脸上的表情柔和了几分。
“不愧是我养的儿子，这一点随我，快坐下，你我父子好好聊聊。”
霍厂公笑着邀请。
父子俩坐了下来。
从流放开始，到金陵疫病，林林总总讲了不下一个时辰。
同时，他也把顾青湘的功劳禀报给义父。
不求立马给顾青湘奖赏，只希望义父看在顾青湘做出牺牲的份上，对她宽容一些。
门外的张柠萌一颗心泡在醋缸里，又酸又涩。
她清楚地看见。
陆玄锦再提到心上人时，眼睛亮晶晶。
恨不得向整个大魏朝宣布，她是自己的心上人。
生生世世，死后葬在一起的人。
要不是条件有限，现在就能给她一个举世无双的盛大婚礼。
张柠萌酸酸地想着，他是不是在见到心上人第一眼，就已经琢磨孩子叫什么名。
越想越心酸。
不过，令张柠萌内心安慰的是，义父最终还是让她留在陆玄锦。
随他去北境。
在北境建立东厂分舵，留在那里继续监听搜集消息。
以防外敌入侵。
虽说，和自己最初的预期有点背道而驰，但好在能时时看到陆玄锦。
惊喜来得太突然。
她这边还有点反应过来。
“柠萌，进来吧。”
堂屋里忽然响起了霍厂公的声音。
张柠萌的思绪被打断，她拎起裙角，踏入会客厅。
只见不算宽敞的堂屋。
绿蜡滴出蜡油，烛光把屋子照得明亮。
陆玄锦正端着茶杯，用晶莹剔透的茶杯盖拨去浮沫，全然不给自己一个眼神。
而霍厂公不喜欢喝茶。
他年岁大了，夜里喝了茶睡不着。
旁边点着熏香，两父子的关系还算融洽。
张柠萌把二人的状态看在眼里。
想来是谈留自己下来的事。
霍厂公察觉到张柠萌忐忑的目光，轻轻一笑，“柠萌，你义兄不愿意你留下，你是怎么想的？”
目光相碰，张柠萌猛然回神，“义父，这一切全凭您做主。”
霍厂公见她拐弯抹角。
心里只觉得好笑。
看着她眼底投下的阴影，紧攥的手指，在微微颤抖，霍厂公眉头不自觉拧了一下。
终究还是心疼这个义女
他是太监，生不出孩子。
只能搜罗有出息的，养在自己身边。
等他老了，有人端茶倒水，送他生命最后一程。
这些孩子狡猾者有之，憨厚者有之。
聪慧者有之。
但义女只有一个。
那就是张柠萌。
他是真心疼爱对方。
希望她有一个好的归宿。
霍厂公又看向陆玄锦。
发现自己的义子神游天外。
笑着说，“玄锦，我把柠萌留在你身边做个副手，你帮我磨练磨练她，一年后，我就调她到上京当个副督主，你觉得怎么样？”
陆玄锦飞快瞥了一眼，收回目光，“义父，我还是刚才那句话，把义妹留这里不合适，希望义父收回成命。”
霍厂公见他推三阻四，一锤定音，“就听我的，让柠萌留下，我也会给她派一个人手，保证不会打扰到你。”
陆玄锦蓦然盯住他，“义父，你要不怕义妹受委屈，那我就把她留下，给她安排最重最凶险的差事，要是伤到了胳膊腿，那就别怪我心狠。”
陆玄锦回答的慢条斯理。
把手里的茶杯放下。
声音也如他的动作不急不慢。
“柠萌，你可吃得了这个苦？”霍厂公不想搭义子的话茬，直接看向了自己的义女。
张柠萌感激的看了义父一眼，由衷道，“义父，孩儿吃得了苦，我会跟在义兄身边，好好学习本领，争取一年之后回到义父身边尽孝。”
霍厂公与有荣焉。
“不愧是我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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