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地吃了半天饭，在姜绪风准备放下筷子告退时上首的姜老夫人突然沉声发问。
“绪姐儿，你真的会医术？还能活死人肉白骨？”
姜时仕夹菜的筷子也顿时停住。
姜绪风瞥了姜时仕一眼，冷静地说：“确实会一点，不过那些活死人肉白骨的传闻都是夸大其词罢了。”
在她的余光中，姜时仕似乎松了口气，而后又一脸严厉道：“你一个女子开什么医馆？那不是有伤风化吗？
“马上把你那医馆停了，回家老老实实跟着你娘学女红。还有这些日子，多跟着你娘出去参加宴会。早点把亲事定下，免得你不安分。”
姜绪风压抑住翻白眼的冲动。“我这女子医馆可有太后的支持，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父亲你还是别说了。
“要是传出去，女儿担心你这国子监忌酒的官职也保不住了。”
见姜时仕又要勃然大怒，刘宛娘赶紧出声：“对了娘，儿媳这身子也有四五个月大了，近来身子总是不爽利，所以想去明开寺祈福上香。
“正好府中的几个姑娘也大了，不如让她们与儿媳一同去求一求姻缘吧。”
姜老夫人半垂下眼：“祈福上香，这是好事，明日府中几个及笄的姑娘全都去吧。”
姜绪风耸耸肩，敷衍地行了个礼，转身回了自己的听雨轩，只剩下姜时仕在身后无能狂怒。
听雨轩内，晚香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姜绪风梳着头，姜绪风透过铜镜看着她神游天外的模样，突然开口：
“晚香，你想去父亲身边伺候吗？”
晚香浑身一激灵，猛地回神。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虽然口中说着“奴婢愿意服侍小姐一辈子”，但眼中的贪婪与野心却是那么的赤裸裸。
姜绪风自己揽过头发漫不经心地打理着，“你如今与我父亲也算是情投意合，本小姐也不愿意做那棒打鸳鸯的人。
“可惜你的身份，不仅是个丫鬟，还是本小姐身边的丫鬟。父亲身为国子监祭酒，最重礼节，肯定不会纳一个自己女儿的贴身丫鬟为通房。”
她啧啧叹道，语气中是十足的惋惜。
“那奴婢该怎么办？还请大小姐给条生路！大小姐，奴婢是真心爱慕老爷的。只要能跟在老爷身边伺候他，便是叫奴婢当牛做马也愿意。”
姜绪风没有指正晚香刚刚还说要伺候她一辈子，转眼又要去给她父亲当牛做马，她只是淡淡道：“这件事说难也难说，说简单也简单。
“你们之间最大的障碍便是你的身份，只要本小姐跟夫人说一声，不要你在身边当贴身丫鬟了，而是将你送到父亲身边。
“那么你身为父亲的贴身丫鬟，被他收为通房也是十分合乎常理的事。”
晚香眼中射出惊喜的光芒，急急磕头：“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不过——”姜绪风接下来的话，止住了她继续磕头的动作。
“不过身为一个丫鬟，你这辈子最多也就是个通房了。如果你成了一个良民，那么还有往上爬的机会，你说呢？”
晚香愣住了，巨大的惊喜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成为良民？这是她连想都不敢想的事。能攀附上老爷成为半个主子，她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如果能成为良民，那她岂不是可以成为侍妾？甚至……成为正妻？
滔天的野心席卷全身，她死死掐住手心，战栗地说：“奴婢若能成为老爷的侍妾，定为大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看着晚香这么识时务的模样，姜绪风也不由露出一抹笑来。
“本小姐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刘夫人那个人吧，虽然最近老实了一点，但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又会故技重施呢？
“而且每每想起她曾经愚弄本小姐，甚至欺压初哥儿、韵姐儿的事，本小姐心里就十分的不痛快。”
晚香的脑子就跟上了发条一样，面对宅斗的事无师自通。她当即大表忠心：“奴婢一定会警惕着雅竹轩那边。”
说着，她迟疑了一下，咬了咬唇瓣。最终，仿佛下定决心一般。
“小姐，奴婢有一件事要禀报。”
“但说无妨。”
“奴婢无意中听说，夫人和二小姐打算趁着明日上香途中，找几个泼皮毁掉小姐您的清白。”
姜绪风梳头的手一顿，“找泼皮毁掉本小姐的清白？”
她神情莫名地看向晚香，“这么紧要的事都被你打听到了，晚香，你果然没有辜负本小姐的信任。”
晚香连忙磕头：“这是因为二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荷香和奴婢是同乡密友，所以奴婢才能知道这么隐秘的消息。”
姜绪风淡淡笑了一声，“不管你之前是什么身份，只要现在一心一意为本小姐做事，那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今日你透露的这个消息十分重要，本小姐很满意，这只镯子就赏给你了。”
晚香退下之后，姜绪风看的铜镜中自己的倒影，眸中一片冷色。
虽然刘婉良和姜灵薇二人几次三番地挑衅她，但她从来没有动过让她们二人身败名裂的念头。
这不是因为她心胸宽广，相反，她是一个十分信奉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的人。
之所以不屑于用那种下作手段去对付二人，不过是因为她心中还隐含着对这个世界的女子的同情。
女子本就艰难，名节是压在所有女人头上的一座大山。
她不从毁人清白这条路上对二人出手，是因为她心中还恪守着自己最后的坚持。
但是现在，刘宛娘和姜灵薇竟然敢率先生出这种念头。
找泼皮毁掉她的清白？
呵！
那就不要怪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第二天，一大早晚香就来为姜绪风梳妆。
对上她的视线，晚香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很快梳妆完毕，她穿着一件深绿色襦裙来到正门。
身穿浅绿色襦裙的姜灵薇见到她的瞬间愣了愣，手上不自然地抚上了自己的裙子。
姜婉珠眼珠子一转，“没想到大姐姐和二姐姐今天竟然穿了一样的襦裙呢，远远瞧着，竟然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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