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波点了点头,表情严肃地说道:“东峰,你说的是实情。现在,明东省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底下暗流汹涌,就连我都感觉迷茫。”
张东峰掸了掸烟灰,轻声问道:“迷茫什么?”
王浩波叹了一口气:“不好站队!”
张东峰笑了笑,吐出几个淡淡的烟圈,说道:“那就先不站,我们一起骑墙!”
王浩波在之江市任职多年,而之江市是明东省的省会城市,为此他自然知道许多情况。
接下来,王浩波就把明东省的情况解释得一清二楚,其中不乏精辟见解,让张东峰听了,也有豁然开朗之意,对于这位王浩波,自然也就另眼相看。
当然,张东峰并不清楚,为了准备今天的谈话内容,王浩波事先下了一番功夫。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哪些地方要重点讲、哪些地方要蜻蜓点水般地掠过,都是经过仔细琢磨。
经过王浩波的耐心讲解,张东峰对于明东省的现状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一般而言,地方上的主要决策机构就是常委会。
凡是重大事项,都要上会讨论,为此省、市、县一把手的权威,也就是通过常委会来树立。
不过,在明东省,却是许多常委听命于陆阳伯,明显压过康光远。
就以郑鸿羽为例,作为省委秘书长,郑鸿羽负责管理省委书记日常事务,制定每周的活动安排表。
省委书记康光远每天几点几分要去哪些地方?接见哪些客人?就连讲话稿的内容,都要经他来审核敲定。
这样的人站到了省长一边,可想而知,康光远有多么的被动。
本来,一些地市领导干部对他的指令阴奉阳违,现在后院又起火,难免会生出腹背受敌、焦头烂额之感。
无奈之下,康光远就想联合副书记明泰和进行反击,可刚刚有了一些动作,还未开始奏效,上面就派来了一个调查组。
没有过多久,明泰和就被调走,可见陆阳伯的背景有多么强大。
当时,明东省传闻四起,包括王浩波在内的很多人都认为,康光远已经彻底失势,必将调离或退居二线。
当亲近省长陆阳伯的组织部长汤阳平成为省委副书记后,更加坚定了大家的判断。
只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在省委组织部长的人选上,高层又支持了康光远,将张东峰派到明东省。
并没有选择省长陆阳伯支持的人选,即那位常务副部长雷明哲,这让明东省的许多领导干部看不懂了。
众所周知,省委组织部长的主要职责就是帮助省委书记分管干部工作,假如这个人与陆阳伯亲近,也就意味着尘埃落定,陆阳伯成了赢家,康光远只能黯然离开。
但现在来的人居然是张东峰,这就让许多人感到费解了。
而在全省干部大会上,京城组织部陈开部长的讲话里面,又特意提了张东峰“敢打敢拼”四个字,究竟是在提醒谁,又在警告谁?
讲完情况,王浩波便低头喝茶,他相信自己要表达的意思,张东峰应该已经清楚了。
张东峰点了点头,一时也是默然不语。
到了这个级别上,做任何事情,都要小心谨慎,三思而后行。
张东峰一番考虑后,微笑道:“王叔,你不必担心,我们只管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其他的事情,不必想太多。”
“高层派我过来,应该是调和矛盾为主,而不是激化矛盾。”
王浩波点了点头,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张东峰,若有所思地说道:“想调和矛盾,恐怕没那么容易。据我所知,有人对这里志在必得。否则陆阳伯的力度也不会这样大。”
张东峰笑了笑,挥了挥手说道:“顺势而为吧,想太多也没用。”
“也好。”王浩波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焦虑。
现在的情势明显是推墙比扶墙的人多,这面墙已经摇摇欲坠了。张东峰这次空降过来,明显没做好相应的准备,却想着和自己骑墙头,能骑得住吗?
想到这里,罗浩波暗自叹了一口气,又用委婉的语气,把之江市的情况讲了讲,表明了自己的难处。
罗浩波在之江市已经干过一届,假如不能抓住这个机会提上来,可能会面临两个选择。
其一到省级部门担任领导,这还是好的。其二就是提前到二线部门工作,相当于赋闲养老。
虽然第二种可能性不大,但在特殊时期,就很难讲了,毕竟什么事情都可能会发生。
张东峰笑着安慰道:“王叔,不必担心。在关键时刻,我会说话的。”
王浩波心里放松了一些,又谨慎地提醒:“东峰,这些日子,我也在多方打听,可得到的消息,却不太乐观。”
“两方面各有属意的人选。可在几种方案里,都没有把我当成最佳选择。”
“那怎么行?”张东峰皱了皱眉头:“王叔,你只管沉住气,也不用再出去活动。这件事情,还是由我来操作比较好。”
“实在不成的话,也可以跳出明东省,去异地发展。”
听了张东峰这样的表态,王浩波终于放心了,就打开旁边的皮包,拿出一件造型别致的玉器,笑道:“东峰,这是恭喜你担任省委组织部长的礼物,一点小心意,敬请收下。”
张东峰声音冷淡地说道:“王叔,我们之间就不要搞这些东西。”
王浩波察言观色,心知不妙,连忙进行解释:“东峰,你别误会,这件玉器是家里收藏的东西,不是从外面买来的。”
张东峰把玉器拿在手里,看着龙形雕塑上的暗黄色细密纹路,轻声说道:“王叔,东西我不能要。在这方面,我们都要格外注意,谨小慎微,免得挖个大坑,到后来爬不出来,倒把自己的前程断送了。”
王浩波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东峰,你放心,家里的情况,你大概是了解的,我从不伸手捞钱。偶尔碰到谈得来的朋友,才会送出一些小礼品。”
张东峰笑了笑,也不想让他太过难堪,就说了声好,把玉器还给王浩波,转移话题:“王叔,我刚到组织部,对下面的人不太了解,需要一个适合的秘书人选,不知你有没有熟悉的人,帮我推荐推荐。”
王浩波笑道:“还真是巧了,我有个忘年交,在明东晚报工作,写得一手好文章,为人忠实可靠,是做秘书的好人选。”
张东峰挥了挥手,说道:“那好,王叔,你和他联系一下,他本人要是没有意见的话,就先借调过来,试用一段时间,要真是人才,就留在组织部,长期培养。”
王浩波连连点头:“好,东峰,今天晚上我就联系他。”
张东峰返回别墅,洗过热水澡后,走进书房,想起和王浩波之间的交谈,心情难以平静。
不知为什么,他竟然感觉到自己和欧阳家族都掉进一个精心设计好的局里。
王浩波推荐的那位秘书人选,是明东晚报记者宋玉泽。
原先在明东日报工作,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得罪了单位领导,无奈之下,转到晚报工作,一干就是三年。
由于明东晚报同属于明东日报集团,为此宋玉泽在明东晚报工作期间,宋玉泽仍不得志。
可在记者圈里,宋玉泽却颇有声望,他写得一手好文章,文笔犀利、思路清晰、敢说敢写。
宋玉泽与王浩波相识已经有六年多时间。
当时,王浩波还在之江市担任常务副市长,在之江主抓了多项惠民工程,口碑极好。
宋玉泽接到报社任务,奉命到之江市做了一次专访,感触颇深,连夜回到报社,大书特书,写了一份很有质量的稿子。
文章发表后,产生了良好的社会效应,因此宋玉泽也引起了王浩波的注意。
王浩波每次到省城开会,都会抽出时间与对方见面。
王浩波出身名门望族,自己对知识分子就有好感,也非常注意和新闻媒体记者保持良好的关系,以树立形象。
他和宋玉泽相处时间久了,竟生出爱才之心,曾经劝过后者离开报社,到之江市府任职。
宋玉泽也动摇过,毕竟,他在报社干得并不舒心,换个环境或许能好些。
都说大树底下能乘凉,有了王浩波这顶遮天大伞,他也许就能时来运转、扬眉吐气。
但不巧的是,此时宋玉泽的家庭出了一些状况。
在医院做护士的妻子,在一次朋友聚会上,认识了一位在之江市法院工作的干部,两人竟然一见如故,打得火热,没过多久,就发生了亲密关系。
纸里包不住火,有一次宋玉泽外出采访,提前回家,竟将两人堵在房间里。
宋玉泽是个文弱书生,写文章还行,打架完全没用。
一番打斗后,被那位曾经当过兵的法院干部打得鼻青脸肿。
事情还没有完,两天后的下午,宋玉泽就被带到派出所调查,理由是有人告他在报社发表的文章涉嫌诬蔑诽谤。
他当然清楚,是那个法院干部在故意陷害,可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任他如何申辩,还是被派出所关了一天一夜。
直到他想办法联系到王浩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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