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月被手腕的伤痛得倒吸一口气。
她神情复杂,想着究竟要以什么样的理由,劝服孙阿牛将孩子交给她治疗。
还没想出个结果,祁长瑾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她身边。
独自行走让他双腿有些抖颤,他却耐着力气平衡身体,站稳在她面前。
祁长瑾抿了抿薄唇,伸出修长有力的手去扶她。
云皎月怔着,这男人是突然转性了?竟然要扶她?
祁长瑾却不是因为转性,而是他注意到了云皎月对待着孩子,不同于其他人的细微表情。
大多人犯看到这孩子奄奄一息,都被烧焦的惨烈勾出了疼惜之情。
而云皎月却不一样,她还有焦急的情绪。在所有人都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只知道静静看着这孩子的生命一分一秒流逝时,云皎月却想着要疏散人群。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要疏散开人群,但他却莫名觉得……
这女人应该有救治这孩子的办法。
祁长瑾一字一句微启薄唇,声量有意压低,吐字却极为清晰,“云皎月,你能救这个孩子是吗?”
这声音不似平时常有的冷傲。
相反逐渐破冰变得温和,破天荒的,还带有一丝女人难以察觉的信任。
云皎月点了点头,“能。”
蓦地找补了一句,“那个……其实我嫁进祁家以前,刚好机缘巧合,接触过治疗烧伤的秘方。”
祁长瑾敛下神情,他再清楚不过以前的云皎月。
以前的云皎月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就算接触过治疗烧伤的秘方,她能看得懂记得住么?
不过他现在无意计较这些,如果说这女人中邪后,突然拥有了以前所不具备的技能。
那他希望,她中邪的时间能再久些。
起码,先把孩子的伤给治好。
得到云皎月肯定地回答后,“孙阿牛,我妻子略懂些医术。现在孩子被火烧得难受,不如你就让她试试,没准能救孩子一命。”
“闭嘴!你说你婆娘懂医术,她就真懂医术?”
孙阿牛压根就不让云皎月碰他儿子。
又怒指着萧莲,对着祁长瑾说道,“你们再吵吵闹闹都是一家人!我怎么能相信你婆娘是真想救我儿子?”
“没准,你婆娘还会为了这个毒妇,趁机害死我儿子孙鹤!”
云皎月终于意识到,要想孙阿牛允许她救孙鹤,就必须先给他们父子一个交代
眼下,也只能先让孙鹤再忍一忍身体上的疼痛。
她先去替他讨回公道!
云皎月铿锵有力说道,“孙阿牛,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就给你一个交代!”
云皎月朝萧莲和张美娘走去,冰冷如锋利碎冰的视线狠狠剜向两人。
走近时,香樟树林一片寂静,篝火处的干柴被烧得碎裂。
明明是再细碎不过的声音,此刻却犹如穿云裂石一般,传进每个人的耳中。
“你……你想干什么?”萧莲率先出声。
竟然被云皎月锋锐的目光吓得不敢呼吸。
她咽了咽口水,壮着胆道,“云皎月!我是你婆母!”
“我可警告你,你既然是我的儿媳,就得顾一顾纲常伦理,记得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站在我这头!”
云皎月唇畔满是讥诮,清冷的眼眸划过一丝凉意。
冷冷说道,“婆母特地拿纲常伦理来压我,是因为感到害怕了?”
“看来婆母也知道自己这次做的有多过分!你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推进火里,事后还丝毫不知悔改!”
“你有没有想过,你推进火里的孩子,也是别人家的宝贝儿子?!要是今天有人把祁长瑾推进火堆里,你心里是何感想?”
云皎月忍不住发出呵笑声,“得亏祁长瑾还没有机会踏入官场,否则,有你这样的亲娘,他迟早有一天会被你害得更惨!”
萧莲被云皎月戳到痛处,眼眸晦暗了几分。
她顽固不化,完全不认为自己错了。
纵然是七品芝麻官,也能把平头百姓压得死死。要是她的瑾哥儿当了官,她又何至于被流放?要是不被流放,云皎月又怎么敢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萧莲越想越生气,咬牙怒问,“你说这么多,究竟想干什么?”
云皎月垂眸沉下视线,见萧莲的心理防线隐隐要崩溃。
不紧不慢嗤笑道,“我想干的事情很简单。”
“我虽然是你的儿媳,我要顾着纲常伦理尊敬你是我的婆母。但是!纲常伦理之外还有律法!”
云皎月不太了解大齐国的律法,视线投向祁长瑾问道,“在大齐国,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人重伤乃至死亡,该如何处置?”
祁长瑾线条分明的薄唇抿出一条直线,眸子沉了沉。
挪开望向萧莲的视线,良久回答道,“按大齐律法,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人重伤,当判杖三十,拘五年。若致人死亡,当以同等伤害手段,以命抵命。”
以目前的趋势看,要是今晚没法医治孙鹤,那萧莲极有可能就要以命抵命。
怪不得……
祁长瑾会问她能不能救孙鹤。
云皎月拧了拧眉头,不过这古人的刑罚当真够格。原身被杖责四十,导致一命呜呼。要是萧莲被杖责三十,再怎么也得半死不活。
至于以同等伤害手段以命抵命,其残酷程度更是能起到威慑人心的作用。
云皎月抬眸看向祁长瑾,她倒是想用大齐国律法来让萧莲自食恶果……
只是祁长瑾再大公无私,萧莲也是他的亲娘,不知道他究竟愿不愿意让自己的亲娘受这种罪。
祁长瑾眉宇间不起波澜,能瞧出此时心中的豁然坦荡。
他光明磊落问心无愧说道,“孙阿牛,孙鹤今日受的罪,我祁长瑾一定会严格按照律法还你公道。”
“眼下孙鹤重伤,我会嘱托程二对我娘施以杖刑!要是孙鹤这条命不幸没了,那我就替母受过,以命换命。”
萧莲不受点罪,根本改不了一身的毛病。
杖刑必须实施!
只是,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亲娘被火烧死,要是真到了那一步,只能自己代替萧莲受过。
祁长瑾神情坚毅,掷地有声。
云皎月眉心微动,被男人振聋发聩的凛然气节震撼,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孙阿牛这个四十好几的大男人眼眶更红了,听见祁长瑾的保证,瞬间卸下为人父亲坚硬不可摧的外壳。
他瘫坐在地上,下意识想抱着孙鹤大哭,可这上身近乎大半焦化的身体,却让他无处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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