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夫人踌躇不决,紧咬着惨白下唇。
她聪明豁达,意识到云皎月之所以特地将陶高山支出去,是想问她小产的事情。
皱得深深的眉头舒展开。
终于敛下神情坦白,“我的确小产过三次。”
淡淡道,“我以前还有个夫君,孩子也是那个时候没的。”
像是想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之前我是高嫁,陪嫁时,除去满船的嫁妆,只带了些婢女。”
陶夫人眼底划过一丝危险的精光。
狠狠咬着后槽牙,“谁曾想,成婚三月不到,婢女就尽数被夫君纳为妾室,”
云皎月眼神有些飘忽,静静听着。
思及陶夫人好歹是县城里的富户之女,要是高嫁。
要么是嫁给了家里更富裕的男子,要么就是嫁给了从政的男子。
考虑到陶高山是个县令,以陶夫人的个性,二嫁再如何地位也不会低于第一任夫君。
那估摸着,从前嫁的,是经商的人家。
陶夫人眼眸里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我性子烈,身边伺候的婢女又不是陪嫁,因此常常和他吵架。”
“先头两个孩子……都是吵架动手时没有的。”
“不过这件事情,高山不知道。我嫁给他的时候,也并没有提及自己小产过。”
云皎月视线捕捉到陶夫人说话时的愤恨。
不由对她多生出几分同情。
怪不得陶夫人对待陶高山总是盛气凌人。
除去是低嫁和性格使然以外,应当也有想在婚姻里占据主动权的意味在。
云皎月双眸愈加幽深起来,提醒着,“陶夫人。”
“现在你既然已经怀了孕,那在房事上就不要过于操劳。当下还是养胎最为重要。”
“另外切忌忧思过度,不要担忧孩子会保不住。”
陶夫人平静无澜的眼眸望向云皎月,带着明显的感激之情。
费劲点了点头,“你能替我瞒着高山,我感谢你。”
“要是我这孩子能成功诞生,日后如若你有需要我陶家的地方,我陶子衿必定举全家之力报恩。”
云皎月眉头挑起,照目前的情形,她也没什么地方需要陶家帮忙。
不过多个靠谱的人脉,也是好事。
还是应下,“那我就先多谢陶夫人。”
“不过,你方才所说的保胎秘方是什么?”
“所谓的保胎秘方,其实和我方才写的那张药方大差不差。”
云皎月双眸清澈,解释道,“那张药方,不光能帮你止血,还能让你的孩子足月生产。”
“你只需要每日一剂服用,身子准保无恙。”
“另外,服药也不是千篇一律的。如果你气虚,就加黄芪升麻各一钱。消化不良则加砂仁,血热则加生地。”
陶夫人听云皎月打包票这次的怀孕能够成功生产。
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才逐渐放下。
她十分相信云皎月的医术。
又听她严谨道,“往后你要是还想再生。”
“要同房造人时,外加怀孕第六到第九个月,就可以开始服用这副药方。”
“连续服用两三个月,就能预防小产。”
陶夫人一一记下。
没多久,陶高山就端着热腾腾的药剂过来。
瓷勺盛着汤药,吹凉温度,再是一口一口喂到陶夫人的嘴边。
“夫人啊,小心烫。慢点喝。”
说着,又是往瓷勺上吹了几口气。
云皎月没在房间里多待。
这种你侬我侬的架势,她并不太习惯。
出了屋子,打算等陶夫人血止住的时候,再离开县令府。
屋子外头祁长瑾双手搭在回廊上,望着庭院里头的几株细竹子。
云皎月往他身旁站着,一时间,两个人并立无言。
院子里暖风拂面,女人等着也是等着,就开始欣赏起院子里的景象。
这时,也不知是不是幻听。
耳畔突然传来一阵温润的声音,“皎月,去京都后,我们生个孩子吧。”
云皎月瞠目结舌,握着栏杆的手不自觉用力起来!
双眸瞳孔瞬间扩大,想找个洞钻进去。
她不可置信,转头凝视着祁长瑾。
试探问道,“你……你刚说什么?”
祁长瑾明若银河似的双眸微动,眼底凝结出轻柔之色。
一字一句。
耐心清晰道,“我说,我们生个孩子。”
云皎月僵化在原地。
片刻间懊恼,自己肯定是脑子抽了才会主动站到祁长瑾身边。
去京都后,她只想尽快和离!
结果男人已经想着要造人的事情了?
云皎月嘴角扯了扯,想婉拒,毕竟造人大可不必。
可转念间,暗想和离的事情,不能打草惊蛇。
她的想和离,是想既不得罪祁长瑾,又能全身而退的和离。
不是破罐子破摔!
为了和离撕破脸面,得罪这个后期心肝比黑桑葚还黑的祁长瑾!
只能虚与委蛇,清冽声音尽量显得自己淡定。
落下一字,“好。”
祁长瑾清冷双眸漫着似有若无的宠溺。
既然已经要将绵延子嗣的事情提上日程,就必须尽快在京都站稳脚跟。
他和礼部侍郎裴瑰的婚事中途作罢,想来日后去了京都,和拱卫司指挥使也有不可避免的摩擦。
一切都得早做打算。
好在……他并非善茬,根本不怕什么拱卫司。
半个时辰不到,陶夫人的血已经止住。
云皎月去把了脉,确认脉象逐渐趋于平稳,终于放心离开县城。
而后几天,祁长瑾辞了在县衙帮忙的差事。
在家里整理出自己积累的书画,打料去水龙县卖字画。
卖完字画,没闲着。
趁着大荒县地价便宜,直接在商道附近买下两排铺子。
挑了几间带后院的铺子,打通隔间当做学堂。
和李全商量着雇教书先生来教书,帮衬着云皎月解决村里孩子的念书问题。
……
半月后,初九。
云皎月问李大儒借了马车,特地带着周牛前往水龙县,去见弥乐高僧。
她换了身能抗门面的行头,从空间库房翻出一条绣有蝶戏水仙的烟青色长裙。
发髻盘得一丝不乱,往里头插了两根精致的金簪。
柳叶细眉弯弯,出门前唇上还涂上淡红色口脂。
虽然只是一张中等偏上的脸蛋,但硬生生人靠衣装,外加自信的神采,让人眼前一亮。
周牛头一次见到这么富贵的人。
不大好意思说话。
半晌后忍不住夸赞,“祁少夫人,你这装扮也太富贵了。”
“就是水龙县的富户小姐,平日行头也没您这身好看。”
云皎月挑了挑眉,她只知道陶夫人是名副其实的水龙县富户小姐。
去县城的时候,看人打扮的确没她这身张扬。
不过,她打扮得这么张扬,只是心虚。
她只要打扮得越不差钱,弥乐高僧等人,就会越认为她两月前送朱膘是发自内心,而非图利。
闻言,云皎月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追问着,“周牛,你此前一直在方山村待着,怎么见过水龙县的富户小姐?”
周牛讪讪一笑,“我早些年砍了一些柴火,徒步拉车送到水龙县卖。”
“当时我看到陶夫人站在商船前头出嫁,掀开盖头满眼是泪,对着双亲依依不舍。”
“由于出嫁时,实在太过气派。五六艘船,整船都是嫁妆!”
挠了挠后脖子,“我、我就多看了两眼……”
云皎月这会儿终于好奇起来,“陶夫人头婚是嫁给的哪户人家?”
“五六艘船,这嫁妆也太过于丰厚。”
周牛摇摇头,“都是好些年前的事情,我也不太记得。”
“我只记得,似乎是嫁给了袁州的大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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