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月灵光一闪,库大使主管官库,隶属布政使司。
户部侍郎早已贪污被查办,至今还被关在京都牢房里,等着后期再度提审。
在他的操纵下,大量官银被运送出京,送到数千里之外的泽州。
要说私下没有和州县部分官员打过招呼,就是三岁孩提也不会相信。
换言之,陆崇追究贪污案,会查到各地州县。
起码……涉事的各州最高官员要想全身而退。
就得推出替死鬼。
“库大使,我义父的意思是,你若想有活路,就得有些诚意。”
云皎月浅浅勾起精致唇角。
凌厉冷漠的眼睛,如同穿过重重雾霭,准确无误落在对方身上。
缓缓道,“大齐国中,州设库大使一职,而县不设。”
一副若有其事的样子。
胡编乱造道,“布政使今日到访祁家。”
“已经许诺了,日后会助力我家夫君官途。”
“他让大人你留宿在祁家,这背后的意思——”
“显而易见是牺牲大人你,平了青州参与受贿的风波。”
库大使脸色苍白,被自家夫人扶着的手隐隐在发颤。
他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云皎月说的话是真的。
他一个青州库大使,官府和私宅都在青州城里。
有什么好住在祁家的?
偏偏他受命杨慷,寻了个喝酒意犹未尽的由头,死乞白赖地赖在祁家一晚。
深知顶头上司,如果想推他出去当替死鬼,他根本难以反抗。
要是想保一家老小的性命,就得去寻求杨慷对头的庇护!
偏偏在青州,布政使官职最高。官员没有诏书也并不能长久擅离职守。
唯一的保命办法,就是寻求祁长瑾夫妇的帮助。
“祁少夫人,你们会何时启程去京都?”
云皎月若有所思道,“七日之内,就会启程。”
没有多想,库大使托付道,“还请祁少夫人能告知你义父。”
“我掌管青州官库账籍多年,账籍有没有作假,如何填补亏空,我都一清二楚。”
“祁少夫人稍等。”说着,库大使给自家妻子使了个眼色。
不过多久,接收到夫君信号。
转身回房间的库大使夫人,已经再次出了房门,手里拿着雕花首饰盒。
库大使接过木盒,交到云皎月手里,“我为官多年,向来会做两手准备。”
“杨慷收了户部侍郎不少银子。除去打点京都徐公公以外,他大多都用于购置田产和娇养妻妾。”
“有时理不清楚账面,就会将赃银分我一些……”
“让我将布政使府各处铺面的收入开支,进行作假平账。”
补充道,“自然了,他也贪过不少青州各县的赈灾银两。我所知晓的,都记录在了这本账簿里。”
云皎月打开木盒,里头是密密麻麻的首饰。
首饰缝隙间,能看见底部还有一本蓝底书面的账簿。
库大使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倒戈陆崇保命。
今夜是他最后的机会,离开祁家后,他和祁长瑾再来往,就会引杨慷怀疑。
因此就将账簿放置于自家妻子的首饰盒内。
嘱咐着,“祁少夫人,这本账簿,你可千万不能弄丢了。”
“我一家老小的命,现在都在你手上了。”
云皎月颔首示意,将账簿从盒子里抽出来,放进衣袖的空间里。
这样,丢是不可能了。
“库大使倒戈及时,我去京都后,定会让我义父保你一家老小的命,权当是给你将功补过的奖赏。”
云皎月深褐色的眼眸情绪宁静,“天色不早,库大使和夫人就早些休息。”
“这是我专门准备的醒酒汤,大人可以喝了再歇下。”
云皎月客套说话,至于对方喝不喝,她并不关心。
库大使接过醒酒汤,“多谢祁少夫人。”
云皎月回了大房院子,也不用身旁两个婢女伺候,随手指了院子里原先给婢女住的房间。
直接让人去休息。
端着解酒汤进了房间。
原先滚烫的解酒汤,现在已经变得温热可以入口。
刚进房间,就确定了。
果不其然臭男人先前是在装醉!
他坐在房间书桌前,冷如墨玉的眼眸幽幽,看见女人回来,挑了挑眉头。
“你回来了?”
祁长瑾身上酒气的味道仍然很重,不过看着精神却好了不少。
醉意退去,指节分明的手指,握笔用力在纸上写下最后一道笔画。
“你之前,真的在装睡?”
云皎月蹙着眉头,将汤碗放在圆桌上。
气呼呼走向祁长瑾面前,“你是故意激我,让我去找的库大使?”
祁长瑾没忍住笑了声,低沉嗓音磁性富有魅力。
唇畔漫着淡淡笑意。
他收起毛笔,懒懒靠在太师椅上,看着有些身心疲惫。
摇摇头,解释道,“也不是故意装睡,我先前是真的很累。”
“库大使今夜一直在和我用言语拉扯,他想知道我在你义父心目中的地位,究竟如何。”
“大有借我之意,寻求担保,获得你义父庇护后的权益。因此,我装得越镇定,他就越着急。”
祁长瑾幽邃双眸诡谲暗涌,“我烂醉如泥,直至明日他离府时,和他就再无私下相处的机会。”
“他心里就会忐忑不安,急切地为了保命,寻求可庇护他的盟友。”
“你去找他,只要和他多说几句话,他就会迅速倒戈全盘托出。”
上次聂韬去大荒县的时候,主动和他提及。
陆崇明察财物丢失案后,青沧两州的库大使府,不约而同都在妻子名下,购置了几处私宅。
特地托他回青州后,帮陆崇查清青州中受户部侍郎贿赂的官员名单。
名单很好查,只是账本不好查。
祁家流放,廷尉府知情。说明提刑按察使司也有受贿的人。
但提刑按察使宋大人和陆崇交好,就算要查,也不用他多费心思。
那陆崇要他查的对象,极有可能就是,青州人尽皆知,和徐公公走得很近的布政使杨慷。
云皎月被瞒得严严实实,关于祁长瑾拿捏库大使心思的打算,是一点都不知道。
她自认为自己还算聪明!
没想到却成了祁长瑾给库大使施压的最后一根稻草!
目光扫向他,没好气,“你怎么就确定,我今晚一定会找库大使算账?”
“因为你是我的妻子,我们同甘共苦。”
“我受委屈,你舍不得。”
祁长瑾双眸带着一抹不容置疑的情绪。
仿佛在说着再正常不过的话语。
低沉好听的声音,在寂静无外人的房中,具有别样温柔的响起。
云皎月蓦地气也不是,怒也不是。
她倒是想腰杆子硬得狠狠,告诉祁长瑾,她才没有舍不得!
可事实上,怒气冲冲排查过后,想找人算账的,不还是她?
云皎月像是在赌气,非要扳回一城。
“那你呢?如果我受委屈,你舍不舍得?”
要是也不舍得,那她们就扯平了。
她也不生气臭男人今夜拿她刺激库大使。
祁长瑾抿了抿薄唇,缓缓摇首。
黑眸似是压抑着极其强烈的情绪,“自打我将你视为妻子后。”
“你受委屈,我就难以忍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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