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高老想试探她是否会在京都经商。
云皎月浅浅出声,“提携,那就言重了。”
“不过我婆家娘家都是商户出身,经商还是要的。否则祁家大房偌大家产,就后继无人了。”
语调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视线丝滑扫过红实木博古架,上头摆放着许多价值不菲的古玩、玉器等小品。
目光没有停留在上头的青花缠枝牡丹纹玉壶春瓶、淡天青釉碗诸如此类的陶瓷摆件上。
先是恭维,“高老,我刚到京都。”
“要说做生意,还是得让高家多提携我。我一个后辈,能懂什么生意经。”
没有提及供货荣宝斋的事情。
提及要事,“高老,文安公主大婚在即,我需要购置贺礼。”
“你这里,可还有什么压箱底的宝贝?”
高老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自己的鼻梁。
意外于云皎月竟然连这些架子上的藏品,都没看上。
暗想云皎月出身小门小户,即使是嫁到青州祁家,祁家也不过是一二代的富户。
除去经商能力外,这见识竟然不低?
沉思,“祁少夫人,你若是早几日来,或许还有些好东西。”
“就说你义姐来我这里购置的漆器,那对剔红栀子花纹圆盘,就是罕见的精品!”
“那圆盘是前朝雕漆工艺家张成所制,还是我离开京都前,你义姐特地嘱咐我寻来的。”
“现在我带来的藏品,好东西是真所剩无几。”
高老欣赏于云皎月对香料的精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连售卖的藏品都要坦诚相待。
所谓荣宝斋对外售卖的藏品。
他都是依据喜好,自己先筛选完实在难以割舍的,再将其摆放在斋内售卖。
云皎月原本不太了解大齐国有什么精品古玩。
不过之前听林芙蕖提及这件漆器的时候,她对这个时代所谓的古玩也有了一定了解。
在华夏,元代张成所制的漆器,是远销海外的抢手货,国内藏品极其少见。
在大齐国,若是也有这样同名同姓的人物。
说明古玩情况,在大齐国多少是共通的。
云皎月深知生意人都有些癖好毛病。
真正的好东西,是不肯售卖,只想私藏的。
没顺着高老的话说下去,“可高老,我并不是非要你这批从外头带来的藏品不可。”
“你若愿意将压箱底的宝贝卖给我,无论是荣宝斋内的宝贝,还是你高家宅院私人收藏的宝贝,我都愿意买。”
眼皮不抬,平静无澜,“若是你有我想要的竹木牙角匏那类宝贝,最好不过。”
“像是黄杨木圆雕李铁拐像,或者是尤通所制作的犀角槎杯、濮仲谦所做的竹刻松树小壶,价钱你开,一切好商量。”
直接点名,丝毫没有注意到荣宝斋外有人进入。
直到对方走近了几步。
云皎月才是闻到一股浓烈的脂粉香,不由蹙了蹙眉。
下意识转身看去,只见眼帘内出现了两个人……
身子怔了怔,这两人……
是怎么混迹到一起的?
祁雅儿几乎柔弱无骨,边走路,边将上半身全都倚在了男人的怀里。
男人紧实的手臂不太老实,紧紧环住祁雅儿的腰部。
紧贴着自己的胸肌,隔着衣料竟然稍稍摩挲起来。
云皎月极力压下眼眸中的诧异,瞳孔不受控制短暂地缩了缩。
而祁雅儿身边的男人,是姜王府的世子,姜寻!
祁雅儿很满意云皎月的反应。
勾起红唇,颇为得意,“堂嫂,真是没想到,我能在京都见到你。”
祁雅儿不复从前的稚嫩,举手投足间风情无限,妩媚至极。
细细看,走路神态竟然有几丝方婉的意味。
云皎月被曾经没完没了家事所支配的厌烦,再次从心底升起。
凝眸不满,“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还多亏了堂嫂你。要不是你当初将我送到方婉身边,我也不会有如今的造化。”
祁雅儿压制不住阴暗双眸中,凝聚出的浓烈怨毒。
声线渗出满满的恨意。
好一会儿才是调整了语调。
故作释然,笑笑解释,“或许是天命如此,我遇见了怜惜我的姜王世子,这才来了京都。”
祁雅儿见到云皎月的刹那,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恨这个女人的恶毒!
竟然将适龄且能议亲的她,送到醉花楼!
要是她能和祁昭昭一样,平平安安从泽州离开。
说不定,她现在也能以良家之女、新贵堂妹的身份出现在京都!
听姜寻说,今日她的好堂兄祁长瑾还去了永昌侯府……
疑似是去相看结亲的!
她原本,也有嫁入侯府当正妻的机会!
想到这里,祁雅儿胸膛处憋着一口闷气,眸色阴沉。
她想不通,为什么她的人生轨迹!会在大荒县被这个贱人所逆转毁掉!
云皎月恢复平静神色,淡淡道,“二房之中,除去二叔我还认他当亲戚。”
“其余的,我想着往后也不必以亲戚相称了。”
“因此,你不必违心叫我堂嫂,即使叫了,我也并不会认你。”
云皎月修长手指藏在袖子里,紧握片刻。
她不信祁雅儿所说的天命如此和怜惜。
暗暗倒推时间。
估计是段家那夜,姜寻找不到方婉。
所以后来去了醉花楼,想找到自己收买段家走.私的证据。
应该那个时候,两人勾搭上了。
只是,姜寻究竟是看上了祁雅儿故意为之,和方婉相似的神态?
还是祁雅儿手里有什么证据?
这才拿捏住姜寻,让他将她带到京都?
云皎月阴鸷双眸情绪复杂。
想不太明白,也没有准备继续想下去。
因为相较于这个堂妹来京都的原因!
她现在更担心的!
是姜寻有没有认出,她就是当夜在段家妄图刺杀他的蒙面女子!
是现在祁雅儿现在出现在京都!
会不会散布,当初她将张美娘送到大荒县青楼的事情!
至于其他的……
“堂嫂?你看到我,很害怕?”
祁雅儿声音如同黄莺鸟啼,神色高傲嚣张!
一副稳操胜券胜利者的姿态。
“说实话,我看到你惊慌失措,顿觉从前受过的苦,很值得!”
祁雅儿狡黠一笑,一步步都在试探着云皎月在意的底线。
搞错状况,误以为云皎月已是只能被她任意要挟的瓮中鳖!
继续说道,“堂嫂,你是不是担心,我会将你虐.待长辈的事情说出口?”
祁雅儿将虐.待长辈几字,说得尤为轻。
抬眸望了眼姜寻。
又幽幽对着云皎月,“其实你不必担忧。”
“你我之间,都是亲戚。再者我和大堂哥,打断了骨头也还连着筋呢。”
云皎月抿了抿绯红薄唇,嘴角轻嘲,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下一秒,祁雅儿按捺不住,说出自己的目的。
喊道,“堂嫂,我现在已经是姜王府的妾室。如果我们能好好做亲戚,能互帮互助,岂不是更好?”
“自然了,若是堂嫂你真不打算要我这门亲戚。”
“那也无碍……”
心情愉悦里外夹攻,要挟,“只是,我自小便心直口快,管不住嘴巴。”
“要不是一家人,保不准哪日,我这一不小心,就会将堂嫂你所做的事情,一概捅出传播呢!”
果然,祁雅儿想拿她在大荒县勾结官府,为难萧莲她们的事情,要挟她!
云皎月清冽嗓音从喉咙中吐出,由衷发出一声轻笑。
这个祁雅儿,到底是怎么会认为?
这种事情,能逼迫她做事?
那都是数月前的事情,如今早已时过境迁,死无对证。
萧莲和祁老夫人都死了,难道还能从棺材板里跳出来?指证她不孝?
而且现在的大荒县,民众根本不会乱说话。
她活的有多长久,他们的生计就能有多长久,没人会和衣食父母过不去。
当下,能指证她的人,除去张美娘以外,也就只有祁盛天了。
祁盛天怯懦无能,不会找她的麻烦。
那就只剩下张美娘……
这个女人,不能再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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