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云皎月窝在私宅书房看名册书页。
她撕下来的书页总共记载了二十几位制作香具的能人。
上头所记录的工作经历,讲述的无一例外,都是水涝后青州城经济效益不好,故而被老东家辞退,想特地寻求祁家庇佑。
有些走神,暗想只是因为一次水涝和突然的封城,就能惹得许多民众人心惶惶。
那两年内注定会发生的大乱,又是什么原因才引起的?
云皎月靠在太师椅上,修长手指轻敲扶手。
侧身望向大开的支摘窗发呆。
只见窗外秋风卷动树木枝叶,在一阵接连不断的摩挲声后,青葱草坪上已然落了一地的桂花。
她若有所思挑眉,“一个国家的衰败,通常都是因内忧外患引起。”
“贵妃娘娘出自隔壁大梁,如今的大梁国君年轻气盛,正值惨绿年华。他广纳贤才,近年来国力逐渐强盛,这是外患。”
而内忧,目前最严重的无非只有四个原因。
一是土地兼并现象严重和赋税沉重。
各州达官贵人富商富农,手底下都有不少膏腴之地。
有些人会实行永佃制,将土地租给佃农。而有些许是家里富得流油,圈并土地,却任它荒芜。
这也就是为什么,身为耕种大州的青州,若有天灾,整个大齐都很容易会陷入饥荒的原因。
云皎月提笔在纸张上写上自己的意见,想让祁长瑾回京后,给崇明帝进言,减轻赋税,强制推行永佃制。
二是大齐许久未打仗,各地军队纪律多少都已败坏,疏于训练。
以至于各地暴.乱时,州县军队并不能很好地抵制叛军。
这点,若是民众能安居乐业,有饭吃,有活可做,应当没有多少人愿意参与暴.乱。
三是官僚队伍素质不行,贪赃枉法者无数。
不说各地州县,就说京都司礼监一派,大多都是尸位素餐的奢靡之辈。
四是崇明帝子嗣稀少,除去拥有一半大梁血脉的贵妃之子,竟然只有一位九皇子是大齐血脉。
致使宗室相争,朝政混乱。
云皎月自认为自己的力量微小,若想要去阻止大齐的衰败,简直就是蜉蝣撼树。
不过就跟医学界对疼痛划分有十级一样。
疼痛有分级,衰败自然也有分级。
如果她能尽绵薄之力护住一些人,届时大厦将倾被痛苦折磨的人也会少一些。
云皎月不紧不慢写完四个要点,等着墨迹干透,准备交给祁长瑾自己思量。
正想着祁长瑾就来了。
他从外头买了包新鲜糕点,颀长身影挡住支摘窗外照射进来的光线。
将包着温热糕点的油纸拆开,示意云皎月吃。
视线无意间扫过女人桌子上摆放的纸张,“怎么好端端地,思考起国家大事了?”
男人幽寒眸子眯了眯。
如今的云皎月,她无论做些什么。
他都不可避免会生出几个心眼,来辨别事情究竟有无别的深意。
云皎月肚子正好饿了,没注意到祁长瑾眸中一闪而过的幽邃。
拿了块荷花酥随便咬了一小口。
边填饱肚子边笑道,“我只是想,我们迟早会回京都。”
“你能挣到的功绩越多,在官场扎根就能越深。我是你的妻子,自然脸上也有光。”
“纸张上的东西,你若觉得对你有所裨益,就且看看。”
祁长瑾拿起女人写的纸张细细观看,看完后折叠放进袖口。
其实历朝历代,王朝衰败的原因都大同小异。
只可惜当朝之人,愿意以史为鉴的,实在是少数。
祁长瑾清隽俊美的容颜带着一抹温和,伸手将人揽在自己怀里。
声线带着笑意慵懒道,“我还真是娶了个子房。”
顺道报备行踪,“皎月,我得了宋大人应允,今日就会带着手下的人还有吴老爷一块去袁州。”
“这几日,你就好好待在青州,哪里也不要去。”
云皎月察觉到自己的脑袋,正抵着祁长瑾硬实的小腹。
微微一怔,嘴里塞着的糕点咽下去时,差点让自己业主。
费劲咽下去,身体的反应比脑子要慢上几拍。
完全没想离开男人怀里的意思。
满脑子都是青州封城期间,男人若带人去袁州捉拿姜寻,是占了先机。
毕竟谁也不知道吴家已经叛变,不再经营粮业而是去经营美业。
乌黑灵动的眸子微动,“长瑾,我认为你手底下的人手不够多。”
“袁州地带,拱卫司增加了派驻人员大概三百人,你手底下的人满打满算一百人,如何能敌得过三百人?”
抬手去推祁长瑾的小腹,两人保持了合适的安全距离。
祁长瑾眼睛明亮,挺乐意云皎月替他操心。
盯着女人半晌,抚了抚妻子碎发,“你不用担心。”
清润嗓音响起,“事以密成,我心中有数。”
“后招早已准备好,在人数上,我们敌得过。”
话说到这份上,云皎月也不再替人担心。
又询问了几句,外加嘱咐一路安全,才目送男人离开书房。
关于祁长瑾口中的后招,她不太关心。
只要能顺利抓捕商户和姜寻,她这趟青州就没白回来。
很快,私宅内除去看守俘虏的人员以外,撤走了大多人。
姜政和周武两人,则被男人留下来保护云皎月。
当天,陈家窑厂果如云皎月所料出了命案。
命案一事传得沸沸扬扬,有说陈富是被人杀害的,有说是烧窑太累晕厥,不小心衣袖被火星子点燃,以至于被烧成了炭。
因死样太惨,午时不到的工夫,青州城早已尽人皆知。
与此同时,各家钱庄东家纷纷去了趟衙门检举陈富。
半个时辰不到的工夫,阮氏接到儿子一夜未归死了的消息,又听到陈家要被没收白银以作处罚,当即嚎叫哭晕了过去。
云皎月听着姜政周武告知外头的新鲜事,揉了揉太阳穴。
脸上并没有过多的情绪,一心扑在生意场。
吩咐道,“姜政周武,麻烦你们去趟祁家商铺找孙叔。”
“告诉他,得给香具名单上的人出道题。四天内,让他们务必将生平所做的最好香具送到祁家。”
“那时我会亲自评选出名次,并以重金聘请手艺匠人,签订契约合作。”
云皎月算了算时间,她从京都到青州花了七日。
如今在青州已是第四日,再过四日,正好是半月光景。
就当她是一路坐船到的青州,总之她能够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是,夫人我们立刻去办。”
……
京都西宁侯府。
宋琰唇色苍白干裂,身体虚弱,忍不住干咳几声。
他坐靠在床榻上,地上则跪着端药汤的婢女。
婢女哭丧着脸央求,“世子,您就将药喝了吧。要是不喝,王妃是真的会打死婢子。”
宋琰眸光黯淡,瘦削瓷白的下巴微微抬起,攥起枕头砸向婢女手中的汤碗,
将汤碗扫落,狠厉怒道,“滚出去。”
“告诉母亲,要是再生出和帝师府结亲之意,我就自废双腿!”
“别说是不喝药,就是侯府的世子之位,我也甘愿让给宋元清那个废物!”
婢女颤颤巍巍,温热的汤药溅了她衣裙一身。
低头不敢看宋琰,哽咽着从地上爬起来,可怜兮兮跑出屋子领罚。
这时,宋琰的贴身侍卫许贺叩响房门,从外头进来。
双手抱拳道,“世子,派去岷县收当归的下人王三来报,他们在岷县无意间撞见了一位说是认识祁夫人的男子。”
“那男子看着实在可疑……”
“他大肆辱骂祁家上下,甚至将祁夫人贬成了个不折不扣的毒妇。”
宋琰眉头蹙了一下,眸光阴郁暗稠,“此人和祁夫人有过节?”
许贺颔首示意,“是。因此王三留了个心眼,特地将人绑回了京都。”
从袖子里取出纸张,“这是那人的口供。”
宋琰接过洋洋洒洒的口供,经过几日绝食,他苍白的脸庞好似枯木没有精神。
看完口供,下意识生出几分笑意。
松了口气,“看来,助她和离之事有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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