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月目光微微凝滞住,方才借机发泄的怒火,这会儿全化为乌有。
所以陆乾今日来找她数次,甚至在祁家陪她待了几个时辰。
其实不是在防着她,怕她察觉出什么异样亲自监视。
而是……只想安安静静过个祭日?
云皎月不爱做故意戳人心肺管子的事情。
至于以后各地叛乱的事情,现在事情没发生,她也不好明面指责。
心虚理亏,吩咐婢女道,“上杯热茶。”
看了眼天色,让人拿了两个装满柴火的铜盆过来取暖。
“现在离子夜还差两个时辰。”
“你若不想去别处,就在这里待着吧。”
陆乾眼神一亮,紧绷着的脸部轮廓不由柔和。
坐在云皎月身旁,侧身望着火光映照着的清秀容颜。
没说出口,他目光之中所见云皎月,心间就会有一丝难得的安宁。
天色大亮。
云皎月一夜未眠,没敢歇在云家。
不愿让陆乾知晓云家看守了不少人犯的事情。
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头一次发觉自己的草包弟弟还有些用处。
昨晚要不是喝了他让人送来的参汤,她得彻底精神不济。
祁家堂屋,青州商会里的商户又一次来得早早。
云皎月一进门,商户们纷纷激动站起来围上去。
好似守株待兔了那么多次,终于抓了她一个正着!
“祁夫人,祁夫人留步!”
在云皎月往内宅去的时候,火速将人拦住。
抱怨又不敢大声,讨好道,“祁夫人,咱们这些人都来了三次!”
“看在咱们是诚心想见您的份上,您就别避着咱们了。”
云皎月眉头蹙了下,粗略数了数来人的数量。
看到大家伙来得齐全,还是决定先把该做的事情给做了。
等这件事情做完,如果顺利,兴许就能直接回京都。
打起精神,“诸位上座,谈正事吧。”
转而吩咐下人,“将堂屋的门窗关上,你们就守在外头,不要让人靠近。”
“是。”
云皎月径直走到主座坐下,门窗紧闭发出咿呀声响。
待空间密闭,视线骤然扫向密密麻麻的商户。
身上的戾气和杀意不再隐藏,抑制不住,让人毛骨悚然。
“祁夫人……您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咱们?”
商户们寒毛竖起,“是啊,您这眼神怪吓人。”
“我记得我们往日也没什么地方招惹到您啊!”
云皎月单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脸上没有待客时客套的敬意。
无声勾了勾唇角,冷漠发问,“诸位真的认为……往日没有什么地方招惹到我,招惹到祁家?”
锐利剜人的视线如针刺一般,商户们瞳孔猛地缩了缩。
他们顿时失声,面面相觑。
良久试探道,“祁夫人,您说的不会是我们和祁家老一辈的过节吧?”
“咱们经商的人家,有矛盾和利益冲突是常事。小打小闹的过节,都是难免。”
“是啊,要是祁夫人您计较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这不是小肚鸡肠了吗?”
云皎月靠在椅背,耳畔聒噪的声音一阵一阵传过来,脑袋跟要开裂一般难受。
没有耐性,突然攥起桌子上的茶盏砸向地面!
堂屋安静了。
商户们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地上的茶盏被摔得四分五裂,碎片锋利到轻轻一割,就能割断人颈间的大动脉。
云皎月双眼被凶狠充斥,“从现在开始,你们有谁再敢说一句假话。”
“这些茶盏碎片,我就亲自塞进你们的嘴里,逼着你们咽下去!”
双拳紧握控制自己要杀人的情绪。
对这些知法犯法助纣为虐,为铲除异己不择手段的奸商动了杀心。
屋子里的商户们咽了咽唾沫,低着头不敢正视云皎月双眼。
昨日祁家抬出了不少尸体……
前夜还有守卫商道的官兵传言,云皎月彪悍到追杀逃出生天的杀手。
关于女人所说让他们咽碎片这种缺德的事情,不怀疑真实性。
紧接,阴鸷声音响起,“我被流放泽州的时候,百思不得其解。”
“前户部侍郎甄广泉偷盗大量官银,利用大通镖局运输将银两出京。以至于国库空虚,各地没有足够官银熔炼私银。”
云皎月提及官银一事,在场所有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煞白。
她讥笑道,“祁家前些年年年赈灾捐银。”
“虽说风头是大了些,可祁家只是青州首富,又不是大齐首富。”
“富可敌国的商户不少,为何京都沆瀣一气的贪官,单单盯上了我们祁家?”
除去祁长瑾退婚裴瑰的因素以外。
她肯定还有青州商会这群.奸商暗箱运作的原因!
嗓音透彻清冽,“各州县有头有脸的商户,几乎都进了当地的商会。”
“就好比你们诸位,你们进了青州商会,更有甚者还进了京都汇聚各州县富户的商会。”
“之前朝廷缺银子,应该没少给你们施压,想从你们手里讨要银钱吧?”
商户们沉默不语。
富户二字的名头,只是听起来好听,他们平时遇到当官的,总要捧着讨好。
要不是经商无人庇护没有保障,他们也不会趋之若鹜地去拜码头。
那位臭名昭著的前户部侍郎,的确以各种理由让他们交大量体己朝廷的银钱。
一次两次,他们愿意给。
一个月能收到来自京都三次的口信,这谁能出得起银钱?
就算家里有金山银山,也经不起蠹虫勒索。
因此,他们这才给甄广泉出了主意。
青州祁家富可敌国,抄祁家一家,足以充盈数年国库。
这才有了后来甄广泉联合吏部官员,污蔑祁长瑾舞弊一事。
只是这些话,他们不敢当着云皎月的面说。
“你们不愿交银钱,又早看压你们一头的祁家不顺眼。”
“故而顺理成章齐齐将主意打到祁家身上,真是好一招一石二鸟啊!”
云皎月被这群人的阴险气笑,“怪不得祁家昭雪后,你们无一人敢上门。原来是心虚!”
早在青州商会的这些商户来祁家那日,她就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他们和甄广泉有过来往,甄广泉入狱后,和他们接触的势必会是一丘之貉的姜王府。
所以这些人前日来,是受了指示,打探祁长瑾有无在府上。
她宴请宋左两位大人,他们又收到了杀手入城的风声。
为不招惹血光之灾,更好地效劳姜王府,想当然选择闭门不出。
今日再来祁家,来的人也愈发全,原因也很简单。
袁州反了,若是被镇压后清算,再牵扯出他们这群帮虎吃食的人!
他们又怎会有好下场?
“祁夫人,从前的事情是我们猪油蒙心,是我们错了!”
“我们不该鬼迷心窍,不该借着奸臣的势对付祁家!”
有人叫苦不迭,为了保命当即跪在地上。
求饶道,“经商之人若想生意好,就不得不考虑客人喜好、铺子租金等等的因素。”
“我们这些谙达人情世故的商户,更是不得不依仗达官贵人。”
妄图动之以情喻之以理,“鱼若是落进了铁锅,死活都身不由己。”
“就算是从前的祁家老太爷,像他这样清源不与浊潦混流之人!”
“要是遇见了如今的贪官,也不见得能做到不附逆投靠。”
堂屋之人跪了一地,他们所做之事,如今没人能求。
唯有抱着侥幸,寻求云皎月的庇护。
声声哀求,“祁夫人,您就救救我们吧!”
“只要能救我们一家老小的性命,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做人,不再做糊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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