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月沉思半晌,这个固脱收敛散,在医用的方面效果颇佳。
药方也简单。
五倍子、煅龙骨、煅牡蛎各一钱半,再加冰片半钱,共研细末。
每次大便后涂敷脱垂的部分,再用纱布包扎,的确有利于直肠脱垂恢复。
外用没问题,那就是内服的药方有问题,不够精确治病了。
“厂公,能让我看下你的舌苔,外加把脉吗?”
徐公公应声,“自然。”
看病都讲究望闻问切。
要是连舌苔和把脉都不配合,那这病也就彻底用不着治。
云皎月伸手放在人手腕上把脉,“厂公,你这脉象实在是脉细无力。”
看了舌苔,“舌质淡,舌苔也薄白。”
边思索边照例问诊,“平日里你是食多还是食少?”
“食少。”
细致问道,“食少的话,是否常常感觉上腹不适?”
“譬如,有胀痛反酸烧心之类的情况?”
徐公公点了点头,“时常上腹会觉得胀痛,胃部有灼热感。不过进食后,病症能缓解不少。”
云皎月抿了抿唇,确定对方有十二指肠溃疡病史。
进一步询问,“那如厕时便溏吗?”
徐公公应声,他的大便形状和溏泥一样,也就是俗称的薄粪。
每日腹泻实在粘滞不爽,难受得紧。
云皎月本还想再严谨些,看看这个肿物究竟是什么情况。
然而对方刚塞进去的东西,也不好让人再抠出来。
尴尬道,“那就有些脾虚了。”
“厂公以后得三餐定时定量,多吃温热的食物,少食生冷寒凉的东西。”
了解完既定的病史。
转过身去问刚刚对着徐公公阿谀奉承过度的小太监。
严肃问道,“我问你,厂公的肿物有没有皱裂情况?”
小太监嘴甜得很,“祁夫人您还真是神了。”
“祁夫人医术高明,未曾看见,就知晓我们老祖宗肿物有皱裂情况。”
连忙继续对着徐公公拍马屁,“老祖宗大喜,您这旧疾肯定能痊愈!”
云皎月:“……”
云皎月扶额,“倒也别急着大喜,我得问清楚情况,才能具体开药。”
“要是漏了细枝末节的病症情况,我开的药,未必就能让你们老祖宗痊愈。”
一旁的陈平早就看这个小太监不顺眼了!
这小东西平时只会讨好自家师父,也没见这么讨好他啊!
控制一脚踢翻对方的脾气,呵斥,“别一个劲奉承,以后有你奉承的时候。”
“你要真想让老祖宗尽快痊愈,就赶紧回答祁夫人的问题!”
小太监低下头,伏低做小,“是。”
云皎月无意介入太监们明争暗斗的暗涌。
暗想要是粘膜表面有环状皱裂,那肛门括约肌收缩力减弱得有些严重。
“你们厂公的肿物,突出的长度是多少?你可有印象?”
一般来说,直肠脱垂分为三度。
脱出长度少于五公分,是一度脱垂。
长度在五到十公分之内,就属于二度脱垂。
超出十公分的脱垂,则属于三度。
通常,二度和三度,西医会建议采取手术的治疗方法。
不过中医药方倒是都能治疗。
小太监比划着,“大概这么长。”
云皎月目测了一番,像是有六七公分的样子。
属于二度脱垂。
“厂公,你脾胃气虚,中气下陷,从前那些大夫给你开的药方我看了一些,没什么大问题。”
“不过药方还不够精进,以至于功效并未落在实处。”
“至于固脱收敛散,还是照常外用,我再给你开个内服药方,应当就能治愈。”
云皎月扫了眼房间,看见靠着卷竹帘一侧的书桌有笔墨纸砚。
想去开方,但眼睛没忽略上头还摆放着的一些案牍和开了封的信件。
站起的身子重新坐下去,不去看公文和私信。
等着太监拿笔墨纸砚过来。
很快,随身伺候在徐公公身边嘴甜的小太监端着笔墨纸砚。
屋内家仆弯腰背弓,当作几案给云皎月写方子。
“黄芪三钱,潞党参和淮山药各两钱,升麻、柴胡、白术、诃子、煅牡蛎粉各一钱半。”
“再添陈皮、当归九分,炙甘草六分……”
云皎月长了个心眼,拿着狼毫笔的手停顿住。
没将药方全部用量写完。
刚在砚台上沾了湿润墨水的笔尖,不经意间滴下一滴墨。
墨在纸张上逐渐侵占白净田地,缓缓绽开。
“厂公,药方我打算一式两份,我一份你一份。”
“至于剩下的药材用量和药方用法,我想先等厂公您盖上自己的私印、按上您的手指印,我再一并写上和告知。”
云皎月趁机提出自己的要求。
将狼毫笔放回案板上的笔架,“另外,我这个人虽说是大夫,但也是个商人。”
“因此……我斗胆想从厂公这里,秘密调遣几个人为我所用。”
“当然,调遣所为何事,我并不会主动告知。”
司礼监手下的内线无数,东厂又有平白无故就可以抓人的特权。
要是由东厂的人出面,将高家私宅里窝藏的那些商户一网打尽!
就能打高老个措手不及。
这样高老和安远公主也会敲响警钟,意识到自己想吞下商户家财的事情,已经引起徐公公注意。
就跟虾米怕小鱼,小鱼怕大鱼是一样的道理。
她会因为安远公主,明面上不得不放弃吞下商户家财。
安远公主也会因为不想这么早就崭露锋芒,而不得不暂时放弃吞财。
等风头过去,安远公主不再瞻前顾后,想去私下联系商户。
那一切也都来不及了。
她会在期间,做好这些商户家里的财产转移工作!
陈平记恨着昨夜在寒风里等了许久的事情。
巴不得云皎月气恼徐公公,瞬间怒喝,“放肆!”
“祁夫人,你怎么敢要挟我们老祖宗?!”
“就算是你义父陆乾,他也不敢在我们老祖宗面前,这么堂而皇之地胁迫!”
徐公公目光停驻在云皎月身上,眸光凌厉幽深,满是考究意味。
被威胁后,杀意浓烈,“一式两份?”
“祁夫人这是信不过我?怕我拿到药方痊愈后,会陷害你给我胡乱诊治?”
云皎月神色平静,并未因对方的恼怒而惶恐。
嗓音冷傲幽幽道,“厂公,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方才将药方里的大半药材都写了出来。”
“我想,这足以表明我救治您的诚心并不假。”
徐公公摩挲着温良玫瑰椅扶手。
暴怒的情绪被整日里命人熏着的安神香压下不少。
他能坐到司礼监掌印这个位置,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对象。
重复云皎月方才说的话揣摩。
黑眸厉色一闪,沉下脸,“你刚刚说并不会主动告知派遣所谓何事?”
双眸冷冷眯着,反应过来,“祁夫人……你这是想问我借几个人办事,再灭口啊!?”
云皎月不置可否,自然是要灭口。
否则借用的人手回了东厂,就会告知陈平。
亦或者是越级上报告诉徐公公,她命他们带走了一群商户。
要真出现那样的情形,用不了几个时辰,徐公公就会知道和姜王府谋逆相关的商户之家上了京都。
“厂公。”
“你若是应下我的要求,我保证你这病不出两月就能好。”
徐公公敛下神情,眸子里透露出的危险气息,犹如千斤重石压在蝼蚁之上。
压迫感扑面而来,多年来的旧疾搅得他每日不得安生。
要是能治他的旧疾,区区几条人命……
为他死,是他们的荣幸。
陈平幽寒眸子满是不悦,他根本不愿意自家师父的旧疾被治好!
旧疾也是疾,只要是疾病,总有早日死了的机会。
只要自家师父死了,他这个二把手也就能晋升成为一把手!
意识到徐公公动摇了收拾云皎月的决心。
急了,“你肯定是在诈我们老祖宗!”
“你肯定是想骗几个人去办事!等办完了事,再一不做二不休杀掉。”
“到时候你给出的药方没用处,我们手底下的人又死无对证,那我们难道还能找你对峙不成?”
云皎月进了这私宅好些时间。
对伴君如伴虎的高位者,早已少了许多从前的畏惧和紧张。
看出司礼监的这对师徒私底下,并不算一条心。
“陈内侍,我开始相信厂公说你并不精通人情世故。”
早就看小肚鸡肠的陈平不顺眼,声音缓缓从喉咙里传出。
清冽嘲讽道,“精通人情世故者,多半都是聪明人。”
“显然……你并不聪明。”
陈平瞳孔猛地震了震,目光森冷似冰,“祁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可是内侍们口中尊贵的二祖宗!
若有朝一日自家师父下位,他就是当之无愧的大齐内相!
后槽牙紧紧咬着,嗓音从牙齿缝里迸出,“祁夫人,你是在羞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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