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后。
崇明帝在殿内等得愈加没有耐心,心情逐渐急躁。
年老之人血糖变化不稳定,易躁易怒。
等待云皎月到来的间隙,没闲着。
拿起叠成小山的奏折,雷厉风行和臣子议事。
不知过了多久,帝王威严之下,使得殿中大多官员衣衫浸湿,出了不少冷汗。
不少官员抬手擦汗,“祁夫人怎么还没到?”
他们后槽牙紧咬,面面相觑抱怨。
快承受不住帝王的雷霆之怒。
明明各州呈上的奏事折,经早朝商议之后,好些选择了择日再议。
现在却因吴千的上告,不得不再翻出处理。
不少可以争取宽厚优待处置的人,由于帝王的一念之差和听不进规劝,转瞬便按重典从严发落。
抄家有之,人头落地也有之。
都察院刘大人性子直,不停给周围的同僚使眼色。
低声不平道,“别的也就算了。”
“然而前几日,青州商会里的商户主动投案自首。”
“他们承认自己曾和前户部右侍郎甄广泉有过银钱往来、贿赂之举一事。”
“一来他们是自首,理应减轻处罚。”
“二来,他们委实做了些大善举,也算弥补了过错!”
刘大人急躁,想在进言规劝前拉人助力,“那些商户慷慨解囊修桥补路,不仅给许多民众提供了活计,连万贯家财都捐了十之八九给国库。”
“照我看,他们理应被宽容处置啊!”
在刘大人看来,青州商户以财买命求饶恕的行为,虽然有明显的目的和功利性。
但国库若能借此机会充盈,各州若能以青州商户此等行为作为表率。
那正好可以改改大齐上下近年官.商.勾结与贪墨的风气!
这是一次大好的契机!
偏偏崇明帝盛怒,再议时大手一挥,丝毫不听官员谏言。
直接下旨斩首各家家主,还要抄其家财,流放子嗣!
刘大人为官多年严气正性,脾气压根忍不了半点!
他焦头烂额,想着大不了就一头撞死在议政殿。
视线往左右瞟了两下,猛地甩袖!
给同僚起势,给崇明帝谏言!
“陛……”
声音还未完全落下。
刘大人右侧衣袖忽地被一旁的大理寺卿薛大人死死扯住。
薛福儿的父亲瞧着很是沉稳,用力扯过袖子,双手顺势钳住对方的胳膊!
趁崇明帝还未被刘大人的动静吸引。
冲着刘蓉的父亲缓缓摇首。
低沉嗓音刻意减弱音量,“我说刘大人,你直言正谏也要分时间场合。”
“万一你惹恼陛下,那等祁夫人来了……”
“再正值陛下怒火中烧,到时候更被迁怒可怎么办?”
刘大人陷入犹豫,还是觉得职责所在,必须得谏言!
“哎呀你放开,你先把手放开!”用力推向薛大人。
两人力气相当,僵持不下。
这时,议政殿外太监的嗓音响起。
尖细的声音禀告道,“陛下,祁夫人到了!”
崇明帝眉间蹙得愈加用力。
阴郁抬头扫了眼远处正背着包袱,恭顺站在殿外的云皎月。
沉沉呼出一口气,随即猛地合上用朱笔写了几个大字的奏折。
奏折啪嗒一声扔在桌案,“传。”
黄贤低头领着云皎月进入议政殿,两人恭敬行礼:
“陛下,奴才将祁夫人带来了。”
“臣妇云皎月叩见陛下!”
听见两人的声音,在地上双腿跪酸了的吴千瞬间拧过头!
顷刻间来了劲头。
像是化作喜吃魂魄的魑魅,恨不得立刻将云皎月弄死在眼前!
然而匹夫之怒,哪怕怒意滔天。
在对上帝王暴戾神情的刹那,哪怕只是听见上位者发出的一丝声响。
怒意也瞬间变得荡然无存。
吴千心惊胆战,刚想转头继续像只鹌鹑一样跪着。
然而视线正好对上云皎月那双视他如微贱孤雏腐鼠的淡漠眼睛。
不知怎的,心里竟然蓦地开始后怕?!
“怎么来得这么慢?”
崇明帝手指不禁轻敲龙椅扶手。
黄贤猛地跪下,“适才九皇子不舍祁夫人,故而来得拖沓了些。”
“还请陛下治罪奴才的办事不力。”
崇明帝沉默几秒,“祁家夫人,朕的儿子如今身体如何?”
云皎月低头回答,“启禀陛下,九皇子身子大好,已经彻底痊愈。”
崇明帝寒森森的神情逐渐回暖。
抬手疲惫揉着眉心,“祁家夫人,说起来你还真是让朕觉得为难。”
语速变慢,“原本你救治公主与皇子有功。”
“朕是想等祁爱卿回来,该升官加爵的升官加爵,该赐封诰命的赐封诰命。”
“好亲自给你们祁家一个双喜临门!”
“可朕没想到……你竟然胆大妄为,居然敢在流放途中,行伤人杀人之事!”
崇明帝话锋一转,嗓音陡然凌厉。
紧接斥责问道,“关于朕所说的话,你可承认?”
云皎月深吸了口气,在来的路上,她就已经想过自己会被指控何等罪责。
然而伤人也好,杀人也罢。
她都必须做到全身而退!
否则今日若被定罪,来日帝师府和祁家各房,都会因她受到外人的唾骂!
没有思索过久。
跪在地上坦荡回话,“回陛下,要说伤人,那的确有过。”
云皎月话还没说完,吴千立刻激动地从地上跳起来。
还以为女人准备认罪了!
扫视着一圈官员们,“你们看!这毒妇承认了!”
指着云皎月不断强调,“她、她承认了!”
崇明帝拧眉不悦扫过吴千,后者瞬间变怂跪回去。
云皎月不卑不亢抬头说话,没僭越直视崇明帝。
清冽嗓音从喉咙中吐出,“陛下,您是万民之主,连像吴千这样奸.淫犯下大罪的人犯,都愿意主持公道。”
“那想来肯定愿意去听我的说辞。”
薛大人不忘给自己女儿的好友辩解,“陛下,祁夫人伤人肯定事出有因。”
被同僚箍住胳膊的刘大人附和,“是啊,都说过耳之言不可听信,更何况还是那种奸.淫人犯所说的话。”
陆崇作揖也说道,“这个吴千说话肯定隐藏了部分真相!”
“还请陛下为臣的女儿做主!”
宁顾行扬起唇角,阴冷视线犹如暗夜里幽幽吐着蛇信子的毒蛇。
望向陆崇哂笑道,“陆大人,您这话说得实在太过偏私。”
“就算吴千说的话隐瞒了一定事实,但就凭他被您的女儿云皎月扒下裤子净身这件旷古奇闻的事情,她也难逃被定罪的下场!”
新上任的户部侍郎杜重反驳,“宁大人,你与祁大人夫妇素来有过节,我劝你还是不要公私不分地针对祁夫人!”
“祁夫人会不会被定罪,你说了不算!大齐律说了才算!”
礼部侍郎看自己女婿被怼,感觉丢了裴家的面子。
立即和宁顾行统一战线。
恼羞成怒直接称呼杜重的大名,“杜重,话也不能这么说!”
“祁夫人在身为罪犯时,就敢动用私刑净身,抛开民间不守妇道不知廉耻一说,这本就触犯律法。”
“再说她已开大齐女子被男子净身的先河!”
“要是不严惩,以后我们大齐男儿还有何尊严?是不是以后各家女子为了泄愤,都能对男子割以永治?”
煽风点火,“还有,要是不严惩!”
“那罪犯在牢狱里行事会不会越来越没有底线!?”
“今天我放言,你们若不赞同严惩云皎月,那就是在姑息养奸!来日,大齐也一定会有大祸患发生!而你杜重等人,就是在乱大齐根基!”
话毕,场面已经彻底失控!
裴大人给自己洗脑洗到浑身振奋。
情绪上头,快步到杜重跟前,狠狠冲着脸啐了一口!
杜重完全愣住了。
压根就没见过这个阵仗!
薛大人在朝中混迹已久,他反应迅速。
一看未来亲家受辱,立刻松开怀里同僚的胳膊,想跑到裴大人面前算账。
然而刘大人忍了一早上的脾气没地方发泄。
他扯住薛大人,自己挺身而出!
“岂有此理!礼部侍郎你好大的脸,什么时候你说的话成了金科玉律?”
“还姑息养奸?真是可笑!”
身为谏臣,刘大人专业对口。
跑到裴大人面前,说话带唾沫星子,“你若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就闭闭你那不吉利的臭嘴!”
“再有,你怎敢料定大齐来日会有大祸患,甚至夸大其词大齐根基会乱?”
“我看,你分明就是在咒我大齐不能国泰民安!”
裴大人一时语噎,气得结巴,“你你你!”
云皎月:“……”
云皎月摇首,默默抹了抹无意中落在自己脸上的唾沫星子。
暗自叹息一句。
文臣一旦进行舌战,这架势是丝毫不比武将打架来得杀伤力弱!
不想再继续领教朝堂议事的阵仗。
想中断闹剧,铆足劲声音洪亮,“各位大人都且静静!”
“是非公道都在人心之间,你们先听听我这个当事人说的话!”
“到时候被定罪与否我都认!”
话落,声音想当然被沸天震地的动静淹没。
没人搭理她。
云皎月:“……”
云皎月彻底陷入了沉默。
不是,各位栋梁真的别吵了!
我有法子脱身,我能无罪释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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