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她竟然拿出一对金耳环递给宋晓棠。
“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希望宋大夫不要嫌弃。你随便给我写一串数据上去，这能办得到吧？”
宋晓棠皱眉：“同志，您最好有话就直说，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会乱传的。”
女工叹了口气，忽然开始脱自己的外套。
这女工裹了里三层外三层，她脱掉最后一件单衣，露出自己肚皮上厚厚的白布。
她一圈一圈揭下白布，当宋晓棠看清白布下面是什么情况时，不由得愣住了。
白布全部被揭开后，女工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一下弹了出来。
这个女工，竟然怀孕了！
看这大小也快八个月了。
“是谁的？”
女工含羞带怯地低下了头：“王刚的。”
王刚？宋晓棠闭上眼睛思考片刻。
这个名字她有点印象，记得也是农场的一名男工。他前天还来这里用过解暑药。
“孩子父亲知道吗？”宋晓棠有意压低声音。
女工点头。
“我和他已经认识两年了，感情一直很好。有一天晚上没控制住，就……”
意外怀孕？宋晓棠皱眉：“那他有说过会对你负责？”
“对，”女工脸上露出憧憬的笑容，“他说过，等他们家平反了，就娶我。”
宋晓棠忧心地看着面前沉浸于幸福中的女工。
其实她有点佩服这个女工，每天劳动强度这么大，居然也能保住孩子，还束起肚子瞒了快八个月。
但是这个王刚，总觉得很不靠谱。
宋晓棠有未来的记忆，知道几年后会发生的事，但是这里的人并不知情啊！
王刚的承诺，更像是一个看起来美味却经不起推敲的大饼。
宋晓棠本想提醒这个女工，但是想到她的孩子已经这么大，如果贸然引产，大人也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她只好问道：“你确定你要留下这个孩子？”
女工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中流露出坚定：“对。”
宋晓棠只好嘱咐女工：“你平时多注意，尽量不要让自己太累。如果有不舒服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多谢宋大夫！”女工连忙道谢。
宋晓棠把金耳环还给女工：“这个我不能收，你自己保管好吧。以后留着做嫁妆，或者给孩子换点奶粉钱都行。”
女工接过耳环，塞进兜里，又一圈一圈缠起自己的腹部。
肚子实在太大，她束腹的时候动了胎气，痛苦地倒抽冷气。
宋晓棠见她缠得实在艰难，就出手帮她缠好了。
她又是接连对宋晓棠感谢了一番，才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宋晓棠参照着血常规的数据，给女工写了一组正常区间内的上去。
体检结束，宋晓棠去牛棚找了宋老爷子。
这段时间在宋晓棠的开导下，老爷子心思也沉静了许多，宋晓棠到的时候，他正拿着一捆牧草在逗小牛犊玩。
小牛犊也很亲宋老爷子，发出撒娇似的“哼哼”声，一下一下蹭着他的大腿。
见宋晓棠来了，老爷子才放下手中的牧草：“怎么突然过来了，是有人为难你？”
“不是。”
宋晓棠也摸了摸小牛犊，小牛犊睁着那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她。
“爷爷，我想拜托您把王刚叫来。”
“王刚？好像是有这号人，你找他是有什么事情？”
宋晓棠便把怀孕女工和王刚的事告诉了宋爷爷。
宋爷爷听完，有些唏嘘：“现在的小年轻啊，都有自己的想法。换我那个年代，心爱的女人怀孕了，作为男人，必须尽快娶了她，才不会损了姑娘的名节。”
宋晓棠点了点头，她虽然不赞同所谓名节那一套束缚女子的镣铐，但男人必须有自己的责任和担当。
“所以，我想和王刚谈一谈，看看他的想法究竟是怎么样的。”
宋老爷子很快把王刚叫了出来。
王刚是个相貌有几分帅气的男青年，皮肤因为常年日晒而呈现健康的古铜色，身形健壮。
他看到宋晓棠，礼貌地鞠了一躬：“宋大夫好。”
“王刚，你的体检报告有些问题，跟我来医务室聊聊吧。”宋晓棠以核验体检报告为由，把王刚带进了医务室。
王刚摸了摸后脑勺，老实巴交地问：“宋大夫，我的体检报告是哪里不太正常？”
宋晓棠摇头：“我只是寻个由头叫你过来，真正的报告还得过几天才能下来。你在农场里是不是谈了个女朋友？”
王刚听到“女朋友”三个字，神色有些慌张。
“女朋友？您是什么意思？”
宋晓棠轻敲桌面：“你只要如实说就好，我不会告诉场长和监工的。”
王刚犹豫了片刻，只好点了点头。
“对，我是有一个女朋友。”
至少没有说谎，说明不是完全没救。宋晓棠在心里分析着。
“她怀孕了，你知道吗？”
“知道。”王刚还是点头。
“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八个月了，为什么你还不娶她？”
王刚面露难色：“我现在手上根本没几个钱，办不起婚礼。而且，万一被杨场长知道了，向上面说我作风不良，我可能就要被发配去挖冻土了。实在是不容易啊。”
“她怀着你的孩子，难道就容易了？”宋晓棠反驳道，“你知道今天体检的时候，她对我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王刚愣住。
“她说，”宋晓棠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语气不要太激动，“她求我替她保密，说你答应了会负责，等到平反了以后就娶她。”
“大男人敢作敢当，我说会娶她就一定会娶她。”王刚拍了拍胸脯。
“行，那你明天去向她求婚。”宋晓棠拍板。
“明天？会不会太早了，我也没有钱。我说了，我只要有钱了，就一定会补偿她。”王刚犹豫。
“她需要的不是你的钱，只是一个保证而已，这你都给不了？”宋晓棠质问，“而且农场并没有禁止劳工结婚，你还在顾虑什么？她肚子里的孩子这么大了，每天还要耕地，万一有了个什么闪失，你拿什么谢罪？”
王刚反驳不了宋晓棠的话，只好低下了头。
宋晓棠继续道：“我话就说到这里，如果你依然是刚才的态度，那我只好告诉她，你并不可靠，建议她重新审视你们的关系了。”
王刚沉默了片刻，似乎做好了决定。
他紧握双拳，抬起头看着宋晓棠：“我知道了，宋大夫，我明天就去和她求婚。”
第二天，王刚在女子宿舍门口摆了一圈野花，还摆成了一个爱心形。
他手里也捧着一束野花，站在爱心形花阵的中间。
“小若，对不起，我没有钱布置更好的场景，但我还是要说！”
路过的女工议论纷纷，过了一会，两名女工推着那个被称作“小若”的女人出来。
小若依然穿着体检时的那件长袖，看到王刚，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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