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以前的事情,老人的话匣子就打开了,滔滔不绝地说起了他年轻时遇到的新鲜事,还有闯下的祸。
宋晓棠也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老人说话时还抑扬顿挫,没想到一生生活在大山里的老人,也有那么丰富的过去。
等老人说完,天色渐晚,宋晓棠也应该离开了。
她对老人说:“爷爷,您年纪大了,还是让我看看您身上有什么问题吧。”
老人说得过瘾,宋晓棠再问起看病的时候,他也同意了。
看完病,宋晓棠发现老人的身体已经极度衰弱,恐怕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刚才老人忽然有了精神,并不是身体好转了,而是人的生命走向末期的回光返照。
他的身体如同即将燃尽的蜡烛,火苗极度微弱。任何一阵轻轻的风吹来,都能让这最后的火苗熄灭。
常年累积的各种病痛,毒素已经侵入五脏六腑,就连她这样救治过无数危重病人的医生,也无可奈何。
她的神情不自觉悲伤起来,久久没有说话。
“姑娘,我的病是不是很严重啊?”老人问。
“爷爷……”宋晓棠欲言又止。
“咳咳、咳咳”老爷爷忽然一阵猛咳,宋晓棠连忙为他拍背。
“咳咳,我、我没事,”老爷爷摆摆手,又咳了一阵,才缓过来。
“爷爷,您的身体其实……”宋晓棠犹豫了一会,才开口。
“我的身体没救了,对不对?”老爷爷看着她,笑了笑。
宋晓棠刚要解释,老爷爷就打断了她,一脸平静地说:“我昨天啊,咳了一晚上的血。刚才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肯定看出来,我的病已经很严重了,但是啊,没关系。我活得已经不算短啦。”
“我给您拿点养生的药,您只要好好调养,还是能多控制一段时间病情,不会那么难受的。”宋晓棠从背包里翻找药材。
“不用了,不用了,”老爷爷连连摆手,“姑娘,这药材很珍贵,你还是把它留给更有需要的人吧。”
宋晓棠见爷爷依然坚持,只好停下了寻找药材的动作。
老爷爷又看了看天空,叹了口气:“我啊,也没什么特别遗憾的,除了一件事……”
“什么事?”宋晓棠忙问。
老爷爷颤颤巍巍地把手伸进衣兜,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这是我儿子临走前给我留的,说这是他离开大山以后要去的地方。我不识字,也看不懂,现在啊,我是走不动了,你能不能代替我,去看看我儿子?你拿着这张字条,他看到,应该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宋晓棠接过纸条一看,上面写着“西疆花芜市西河区长宁街”,但没有具体的门牌号。
花芜市,宋晓棠记得,是桑哲市的邻市,经济状况比桑哲市还要好一些。
“好,我尽快帮您找到他。他长什么样,您还有印象吗?”宋晓棠应下了请求。
老人皱起眉头,努力回想了一阵才说:“他人瘦瘦高高的,皮肤有点黑。走的时候梳着大背头。”
“还有什么更明显的特征吗?”
“更明显的?我想想……”老人又咳嗽了几声,忽然大声说到,“我想起来了!他额头上有一颗痣,而且小时候他贪玩,左手被石头砸断了小拇指。”
“好,谢谢爷爷。”宋晓棠努力记下了老爷爷说的特征。
“姑娘,可以麻烦你再扶我回去一趟吗?”老人问。
老人站起身,宋晓棠连忙扶着他回到了村庄。
进入他的屋子,老人在桌子抽屉里摸索了一阵,翻出了一个如意锁。
老人将如意锁递给宋晓棠:“这是我儿子百天的时候,我找村里的锁匠定做的。你可以把这个也带给他吗?”
宋晓棠点了点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老人又在屋子里翻箱倒柜了一阵,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又拿出了一枚元宝。
“姑娘,我这里实在没什么多余的东西,这个祖传的元宝,就当作你的辛苦钱吧。”
宋晓棠觉得不好意思,先是推辞了几番,但老爷爷执意要把元宝塞到她手上,她不收就不让她走。
她收下元宝,先向老人道谢后,把自己背包里的干粮都留给了他,才离开了村子。、
她顺着来时的路下山,回到绥峰村的时候,夜已深沉。
秋日的凉风一阵阵吹来,她想着那老爷爷看着如意锁时满脸的不舍,心中很不是滋味。
宋晓棠算了算,十月初因为比较特殊,有一个星期的秋假。她可以趁着这个时候,到花芜市一趟,找那个爷爷的儿子。
第二天,她拿着那枚元宝找到了季青青。
季青青接过元宝,张大了嘴:“姐姐,这元宝你是哪拿到的?这可是清代的咸丰元宝,在市场上已经被炒到两千块了。”
宋晓棠把自己来到山中村庄,还有遇到老人的事情告诉了季青青。
“这个老爷爷好可怜。他等儿子的每一天,该多煎熬啊。”季青青说。
“是啊,我也很佩服他。那么漫长的日子,他居然也一天天熬下来了。”
想到那个老人活不了多久,宋晓棠心情也很复杂。
她临走前,还是给老人留下了一些养生的药,希望他平时多吃一些,这样又能延续他至少一个月的生命。
如果她在春假期间找到了他的儿子,还可以带着他儿子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她以“见儿子最后一面”为由,还是说服了那个老爷爷收下药材,他也答应了会按时吃药。
为了方便,她还特意把药材都磨成了粉末,包裹起来,这样老爷爷用水一泡就能喝了。
“姐姐,如果以后有机会,你还会回京市吗?”季青青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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