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什么行李,出门时于准说可能要呆上一阵子,就把借住处所有的衣服都拿着了,也就几件,一个背包就装的下。
趁着戴娜补妆的空档,我站到窗前,从二十七层望下去,沙滩上的人都缩小成手掌大小,不紧不慢的享受着阳光和假期。
“妹妹,我们要去王总公司开会,你...还要跟吗?”戴娜换了一身干练的职业装,面容精致,右手曲起夹着超薄苹果电脑,试探着问我。
这个‘跟’字用的巧妙,显然是没想遮掩她已经听到了何岁跟我谈话的内容。
来之前于准交代了我应该做的工作,譬如会议记录,譬如帮忙准备资料等等,我并不是来当闲人的。
可戴娜说话时吞吐的模样,无奈的神情,已然是把我当成一无是处的关系户了。
非但帮不上忙,跟着还会很碍眼的那种关系户。
“当然。”我起身从背包里掏出崭新的笔记本和中性笔,是我为这次工作准备的行头。
碍不碍眼是她们的事,我得做好我自己分内的工作。
我还没有脆弱到因为别人不友好的态度就忘了自己该做什么,随波逐流的定位自己是件愚蠢的事情。
坐进电梯,戴娜看着我手里的笔记本哂笑一声,“妹妹,高层会议含金量很高,汇报工作讲究效率,他们的语速不会慢,你用一支笔、一个本能记多少东西?”
“尽量多记。”我答。
被她左一句右一句妹妹叫的浑身难受,沉默了片刻,我还是简短的做了个自我介绍,“你可以叫我苏洛。”
正值暑期,酒店里的人不少,电梯门每次打开都会涌进一批人,有些直接穿着泳装,滚烫的体温和私密的体味不带任何遮掩的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烟气。
我向后退至角落,将笔记本捏的变了形。
“不好意思,借过。”
熟悉的腔调在电梯门再一次打开时响起,我克制着得救了的心情慢慢抬头,在于准拨开几人站到我身边后叫了声,“哥。”
没见到何岁。
“于组长。”戴娜也跟着打了个招呼。
“叫我于准就行。”于准应了一声,偏头向我交代道,“王总很忙,碰头会大概只会开这一次,会议内容尽量记的详尽。”
“知道了。”僵硬的指尖松开一点,我犹豫着,还是将那块硬糖从口袋里摸出递给他,“哥,吃糖吗?”
从前跟着爸爸坐飞机他总会带几块糖果给我,吞咽可以减轻耳朵疼的症状,原本在飞机上就想给予准的,但几次都没能拿出手。
也不知道于准还需不需要。
“听何小姐说你不喜欢吃甜的?”旁边的戴娜突然出声,语气轻快,“何小姐还因此特别嘱咐过公司食堂,西红柿炒蛋都要做成咸口的。”
闻言,我指尖蜷了蜷,顺着指尖一点点将糖块收回掌心。
事实上我对于准的了解全来自于猜测和观察,连他是不是有低血糖都不能确定。
我和他就是这种看似亲近实则疏离的关系,伪装不来,一不小心就会露出马脚。
我们根本不是兄妹,连好朋友都算不上。
“没有。”忽地,余留一角的糖纸被修长的指尖捏住,于准将糖从我掌心抽走,“喜欢吃。”
...
碰头会议持续了四个小时才结束,十几个人滔滔不绝的各抒己见,戴娜险些将苹果笔记本敲出火星。
走出会议室时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疲累,但工作还没有结束,需要趁热将内容汇总,完全掌握客户需求,才好继续接下来的工作。
“怎么样?都记下来了?”回程时何岁问戴娜。
戴娜微微一怔,吞吞吐吐道,“专业术语太多...”她顿了顿,“百分之九十没问题。”
术业有专攻,戴娜和何岁并不是设计部的,和接触核心工作的设计师相比还是有所差别。
天书一样的拗口词汇,听懂就已经很难了,何况还要摘出重点记录。
“没关系,反正也录音了。”何岁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一点也没有领导的架子,俏皮的看着于准和段丞说,“就是要麻烦两位领导多耗费些时间了。”
段丞闻言沉下脸,耐心显然已经被这几个小时磨没了,沉声说,“也只能这样了。”
录音虽有,但没人愿意再去听一遍冗长的争吵,不然会议记录就显得毫无意义。
戴娜是何岁的人,他不好多说什么。
笔记本都无法快速记录的内容,他们自然也不会想到来问我。
“记好了吗?”于准坐在我前面的位置,说话时偏了一点头。
沿海公路上的路灯很偶尔的斜进车厢内,他的侧脸在我眼中明明暗暗,轮廓流畅,鼻梁高挺。
心率顾自飙升,我原本倾身听他们讲话,此刻不得不坐直了回答问题,“嗯。”
“苏洛也做记录了?”我们两个说话都没有很大声,坐在最前面的何岁却还是听见了,“难为你了,戴娜和这一行还有些接触,你完全是门外汉,尽力就好,帮不上忙也没人会怪你。”
乘着话音,戴娜也回头望向我,嘴角噙着让人十分不舒服的浅笑。
我点了点头,“嗯。”
到了酒店,何岁直接带着我们去了顶层的总统套,也就是王总为她和于准安排的房间。
我目不斜视,起初将注意力全部投放在落地窗外那一片幽深海域里,直到于准叫我的名字。
“你难道没看出姓张那人的意见全权代表王总?他说的话尤其重要,你怎么偏偏没有记?”段丞暴躁的拍了一下桌子。
紧接着,他像是被逼无奈,在戴娜调整录音进度条时十分不情愿的拿起我的笔记本扫了一眼,然后猛地丢出去,“记得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没一个有用的。”
我扫了一眼被丢出去的本子,反正也没什么用了,丢就丢了吧。
看向于准,我就他提出的问题挑拣着自认为重要的部分复述了一遍那位姓张的领导说过的话。
“可以吗?”我问于准。
起初只有于准在听,直到于准又正色问了几个问题,我一一作答,坐在他旁边的段丞突然就倾身向前,瞪大眼睛问了一句,“你没记错?他是这么说的?”
“没记错。”我怔愣一瞬,笃定回答。
能不能理解内容不重要,只要记住每个人说过什么就可以了,于准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段丞将信将疑的看着我,恰好戴娜将录音进度条拉到了张姓领导讲话的那一段,除了据理力争的几句交锋之外,所说的内容和最终决定与我复述的完全相同。
“你全记住了?”段丞起身快步将丢出去的本子捡回来,递到我面前点着上面的内容问,“就靠这上面的几个字?”
整场会议,我记录的内容只有寥寥几字,用了一页纸,也难怪段丞会恼怒的将其丢掉。
我接过笔记本点了点头,“记得差不多。”
段丞的视线仿佛黏在了我脸上,半晌竖起个大拇指,上下晃动着,瞥了一眼于准说,“你妹妹有两下子。”
我被盯的发毛,有些抗拒他身上散发出的烟味,但又碍着他凝着我不好表现的太明显,只能配合着假笑,捏紧膝盖上的双手,偏头扫了一眼于准。
“段哥,坐下说。”于准唇边挂着浅浅笑意,突然伸手在我头顶揉了一把,“小孩害羞,不禁夸。”
我被掌心压的缩了一下肩膀,眼睛突然盯着某个点动弹不得,耳朵也跟着烧的慌。
压不住上挑的嘴角,心里像冒了几朵烟花出来,偷偷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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