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说的话每次都正戳在我心窝里，让我疼的不行，又无力反驳。
我心里其实是很怕她的。
“姥姥。”我将姥姥的药和一块奶糖递送到她手里，坐在她旁边，等着她开口。
姥姥吃了药，长长吁出一口气，“苏洛，算是姥姥请求你，能不能离开小准？”
听到姥姥的话，我心中道了句‘果然’，可明明早有准备，还是整颗心都抽痛了一下。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姥姥牵起我的手，像跟孙女说体己话一样亲热，但说出口的字句却能让人从头冷到脚：
“你别嫌姥姥的话难听，你妈妈的事我略有耳闻，沾了赌瘾，还病的不轻，说不一定哪天就会倒下。”
“通过她这么多年的选择不难看出，比起你，她更想依靠于承泽。”姥姥拍了拍我的手，“且不说她会不会和于承泽离婚，就是她离了，以于承泽的阴损性子，你们两个今后的日子能好到哪去？”
“再退一万步，就算他们能如你们两个的愿离婚，于承泽和你妈妈断了关系，不来妨碍你们，那你是不是要拖着于准一起照顾你妈妈？”
“人不能那么自私。”姥姥松开我的手，脸上的笑容淡去，“小准为你付出的够多了，如果你有良心的话，不应该再拖着他。”
家人和良心，姥姥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想过。
想开口回应姥姥的问题，她却抬手向外示意我听着。
“你或许不知道，小准当初就是为你放弃了省状元，大学不去上说要养你，要送你走。”姥姥抬手擦了擦眼泪，“他那么优秀，参加工作却被人用学历低嘲讽拒绝，你有没有替他想过？”
我木讷的眨了眨眼，忽觉脑子里轰隆一声。
“是，确实是于承泽对不起你在先，但那不是小准的错。”姥姥抽泣出声，体面的老人此刻脆弱的有些狼狈，攥紧手在沙发上捶了两下，“他那么优秀...全毁了。”
“就算于家真欠你什么，这么多年也还清了。”姥姥老泪纵横的看向我，“让他逃离于家吧，只要你们分开，你们两个就都不用再和于承泽有关的任何一切打交道，你们两个都自由了，不好吗？”
时间仿佛被外力冻结了，沉默的间隙我只觉得冷。
那时于准说不去上学是因为想要早点赚钱，萧司棋和南楚聊起这件事的时候也说过，是因为担心姥姥一个人在原来那座城市会应付不来于承泽，所以于准才没法离开。
现在想来都是为了让我不要有压力而编造的谎言，别说从前，就算是现在姥姥也来去自如，走和留都那么潇洒随性。
于准真的放心不下，她们是完全可以一起走的。
呜哇一下哭出声来的时候，姥姥身形很明显的抖了一下，连流泪都忘了，偏头诧异的看向我。
“我害惨了他。”从我嗓子里发出的嚎啕很陌生，别说姥姥，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我真是太难过了，我快心疼死了。
“你...你知道就好。”姥姥抽了抽鼻子，抽出两张纸一张自己擤鼻涕，一张递给了我。
我接过纸巾按在鼻子下面，随着点头的动作，眼泪噼里啪啦的掉在衣襟上，“我知道，我现在都知道了。”
“嗯，那...”姥姥清了清嗓子，估摸着是我的反应打乱了她的节奏，她沉默了一会才又说，“那你离开？”
“不行。”我无缝衔接她的问题，在模糊的视线里，她又是一怔。
“那你知道了有什么用？”姥姥又抽了几张纸巾扑我脸上。
哭声太大了，盖过了电视机和姥姥的说话声，姥姥不得不提高嗓音重新问一遍，“那你怎么想的啊？能不能放过他？”
我抽噎着又一次无缝衔接她的问题，“那我把他害这么惨最后却不要他了，那我多不是东西啊，姥姥，我得补偿他，我得报答他啊。”
“啊？”姥姥露出些慌张模样，还想再说什么，这次被我打断。
“姥姥，您说的都对，我哥为我付出太多了。”
我克制着自己别哭那么大声，但难过的情绪促发了生理反应，我说出的话拉着长音，绝望的上挑着，“我跟您一样爱他，我不能再让他伤心了，我得爱他一辈子才行。”
“您不同意，我知道，您怕我们两个又和于承泽牵扯不清，我明白。”我退而求其次的想着，“要不我们先不结婚了，等我想到办法之后再谈婚论嫁也行。”
我眼见着姥姥的脸色变差了一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样说会刺激到姥姥，快速改口，喃喃道：
“不对，您还不同意我们两个呢。”
“那以后我在您面前就只做他妹妹，您看行吗？”我将纸巾按在眼睛上，“我会对他非常好非常好，把我有的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他，比这世界上任何人都爱他，都对他好，您信我。”
“他现在可喜欢我，可爱我了，真的。要是以后他更喜欢别人，我不会缠着他，您还像以前一样给他介绍女朋友，我保证能坚持住不插手。”
我将可能发生的事一股脑的做出预判，“如果有一天我的存在只会成为于准的拖累，再也不能为他做什么，那我会离开他，您看行吗？”
纸巾被哭湿成深色的一团，纸屑估摸着沾了满脸，“要是还不行...”我犹豫着，打了几个哭嗝又说，“那我们就再商量别的办法。”
我在衣服上擦了擦哭湿的手掌，试探着伸过去晃了晃姥姥的手臂，半哄半求，“行吗？姥姥。”
我不知道姥姥究竟是怎么想的，她没表态，只是很深的看了我一会，表情有点无奈，然后毫不温柔的捡掉揉在我脸上的纸屑，又抽了一张新的塞我手里，转身回了房间。
在沙发上呆坐了近一个小时，我脑子里乱糟糟的。
然而伤害和遗憾都没办法抹掉再重来，于准是因为我才经历了很多磨难，这是既定的事实，我觉得自己钻进了死胡同，一时逃脱不出，心脏发闷，换了身衣服想下楼透透气，结果在楼下撞见了萧司棋。
出门时照镜子，我的眼睛已经肿的只剩下一条缝，但萧司棋却仿佛丝毫都不意外，抬手说了声，“嗨，我来救你了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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