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准问我是不是觉得烦了，指的是应付姥姥这件事。
前一阵子姥姥默许我和于准呆在一起，是在知道于准为了我受过枪伤之前。
而现在她什么都知道了，从前的反对情绪本就没消除，现在只会变本加厉。
于准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不可能允许于准因为任何人陷入危险。
因此于准可以说服姥姥不对我说出尖锐的话，但他不能左右一个人的微表情和眼神。
我去看姥姥时她总是表现的很淡漠，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有点眼力见的人都能从中看出厌烦和抵触。
姥姥现在病着，急不得气不得，于准被夹在我们中间，是最难做的那一个。
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于准捏着我下巴的手倏地用了点力，眼神也压低了一点，开口道，“烦了也忍着。”
瞳光蓦地一闪，我瞬间觉得鼻酸，险些掉下泪来。
于准是骄傲的一个人，不受任何人桎梏，也不该被任何人困住脚步，他该来去自如。
下巴上的手劲儿松了松，拇指推在我的唇上，于准下颌线轻轻浮动，“想我怎么做你说。”
他的目光原本落在手指上，说完才抬头睨我一眼，其中的情绪太过，我被压的喘息都顿挫了几秒，撇开眼睛点了点头。
“辛苦你照顾她。”于准没有多留，“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找我。”
从那天开始于准没再出现，定时让人换着花样送来饭菜，照顾我的护士说他每天都会打电话来确认我的情况，但他一次都没和我联系过。
于准就是这样，嘴上说着狠话，说不准我离开，说只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其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对我没什么底线。
他永远给我选择的机会，只要我说不要，他就一定不会来打扰。
没过两天，程欢忽然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彼时乔思宇正躺在另一个病床上翘着二郎腿打王者荣耀，我在远程和学校办理转学的相关事宜。
“Surprise！”程欢探出一颗扎着马尾的圆脑袋，乘着话音手里的奶茶噗通掉在地上，全摔洒了。
“我靠。”乔思宇从病床上窜起来，第一时间抻了抻衣摆，“你怎么来了？”
他说着，向我递来一眼。
我和程欢确实一直有联系，她问我许多乔思宇的事情，我知无不言，这次乔思宇来找我，我也在闲聊时告诉了她。
但这次程欢不是我找来的。
我现在就是一定时炸弹，必要时刻抓着亲近的人坑一坑就算了，万万不能再牵连其他人。
耸了耸肩，我代替乔思宇问，“你怎么来了？”
程欢揉着后颈，催着乔思宇帮忙去找个拖布，等乔思宇黑着脸离开，程欢蹦跳着到我身边挑了挑眉，“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来？”
我怔愣着摇头。
程欢双手捧着脸，手肘柱在床上冲我挑了挑眉，简短道，“你哥。”
没等我做出反应，她就用右手摆了个‘七’架在下巴上，学着于准清清冷冷的口吻说，“给你出恋爱经费，来陪你男朋友。”
“妈呀太酷了。”程欢揉着脸，“他还让我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苏洛姐，你这是交了个什么神仙男朋友啊。”
“怎么神仙了....”我只觉五味杂陈，心不在焉的都不知道自己问了个啥。
程欢撇了撇嘴，露出一脸艳羡的模样，“这还不神仙！他这明显是信任你，也信任乔思宇，知道你们两个不会有什么，但就是的不想你们两个单独呆在一块，好苏啊！！我受不了了。”
有一阵子程欢经常打电话给我，无论是在乔思宇那里受到了挫折还是看到了点希望都会和我分享。
我手里有事忙的时候就会把手机开扩音，于准偶尔和我说话程欢就会在一旁大大咧咧插上两句，他们两个算熟悉。
“也就是我现在无名无分，还有...”程欢笑嘻嘻的瞥了我一眼，伸手搂住我的胳膊说，“还有我确定你不会对乔思宇来电，否则我早自己来了。”
“哦。”我木讷的应了一声，疼的整个人都麻木了。
刚巧乔思宇拎着拖布回来。
程欢蹦跳着过去，乔思宇啧一声，“躲远点，带衣服来了吗你？”
程欢是有名的破坏王，所到之处总要出现点毁天灭地的意外，还记得当初乔思宇特意在病房里备了一件程欢的衣服，等她弄脏了可以换。
正说着，主治医生来查房，说我的刀伤恢复的很好，已经可以出院了。
知道有些问题没法再拖延，我答应了下来，旁敲侧击要程欢去和于准打招呼时把这个消息告诉于准。
于准知道我第二天出院，今晚一定会来。
我清楚姥姥晚上休息的时间，计算着和乔思宇开口，“你那天想问我什么？今天问吧。”
程欢晚饭的时候将菜汤碰到衣服上，乔思宇扭着一张脸同城网购，正问她穿多大码的衣服，闻言顿了一下，把手机塞到程欢手里，“自己挑。”
抻着椅子划过来做到我床边，乔思宇问，“学校那边都办完了？”
我点了点头，乔思宇又问，“李维这些天一个电话都没打来，你不是和他走，你要自己走。”
我又点了点头，乔思宇吁出一口气，“你和他在一起比自己一个人还危险。”
我弯着眼睛笑了笑，忽地见门口晃过一道人影，不等乔思宇开口便说，“你问我为什么想和于准分手？”
双手绞在一起，指腹很快就变得苍白，余光里，门口那道身影也蓦地停住了脚步。
“去国外深造的机会难得，错过这次可能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抿了抿唇：
“那边给的条件很好，像我这样没有背景也没有人提拔的人想从律师开始做起太难了，能不能养活自己都是问题，我不准备再回来。”
乔思宇神经大条，根本没注意到我的反常，抬高嗓音呵斥道：
“开什么玩笑！你之前怎么跟我说的，于准比你的命都重要，你们有什么事协调不了的？你们一起出国生活不了？”
“你是重利轻感情的人吗？你这个理由在我这里就首先说不过去。”乔思宇道。
呼吸浅浅一顿，我低下头抹了把眼睛，“我累了。”
嘴巴里好像含着刀片，每开口讲出一个字我都生出一种几欲昏厥的错觉。
“我想了很久，姥姥不喜欢我，让她喜欢太难了。”
我如实的说，“她身体不好，我不想一段感情上头永远悬着一条对方亲人的命。”
乔思宇忽地没了声音。
我攥紧了手，脑子里忽地出现大片大片的空白。
要和于准分手太容易了，我其实根本就不需要特意找什么理由，一句不想再在一起了他就不会再打扰我。
我能讲出放弃这段关系的理由也可以有很多，于承泽，我们复杂的家庭关系，姥姥，或者是我喜欢上了别人。
这些我不是没想过，可我真的说不出口。
“我以为爱于准可以战胜一切，是我的错，我太年轻，没定性…我退缩了。”
曲起腿抱紧，我将头埋进去短促抽咽了几次，“我想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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