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清楚于准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哭着时听到最多的就是程欢摇晃着我问：
“姐姐，你想好了吗？感情的事最经不起的就是放弃，无论你的理由是什么，对被放弃的那一方来说都是永远无法弥补的伤害。”
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
我也被放弃过。
可我没有办法，但凡还有一点办法我都不会放手。
我得保证于准好好活着。
一夜没睡，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产生一种在急速下坠的错觉，我不敢睡，缩在被子里止不住的发抖。
时间过的很慢，很焦灼，仿佛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思想则是一片颓然，不知道在坚持着什么。
行李箱已经提前收拾好，我也已经买好了出国的机票，出院当天就打算离开。
当面道别的话我怕没办法说出口，一见到于准我就走不了了，我骨子里就是个自私的人，否则也不会到了没有转圜余地的时候才肯放手。
凌晨三点十五分，我等乔思宇和程欢睡熟了，轻手轻脚的下床，抬着行李箱出门。
走廊里是感应灯，从门扇的小窗外望出去漆黑一片，打开门的动静浅浅一点，灯光也敏锐的亮了起来。
我稍稍屏息，转身关门，还特意朝里面确定了一下两人没被吵醒，才松了口气准备离开。
才一转身，身体便猛地僵住了。
于准似乎是在黑暗里呆了太久，以至于被亮起的光线晃的好半天都蹙着眉，他靠在走廊的冷墙上，头低下一点，手里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
听见门打开，有人走出来，那人又突然不动了，于准怔了一下，滞后的偏过头来，用那双充斥着红血丝的眼睛很淡的扫了我一眼。
“哥。”我的嗓子已经哭哑了，却不想于准应了一声，哑的比我还厉害。
“回家？”于准打量了我一会才问，他将那只烟揣进西裤里，提步朝我走过来，“我送你。”
拒绝的话被抽咽堵在喉咙口，我点了点头，行李箱被于准接过去，我像从前一样跟在他半步远的地方一起坐电梯下楼。
于准在门外面听到了我和乔思宇的对话，我们两个都默认了这一点，默契的一路无话。
空旷的走廊里只剩缓慢的脚步声，每走一步都异常沉重。
“哥，我...去机场。”快到门口，能看到整排的夜间出租车等在医院停车场内，“学校那边已经安排人接机，这里也有车，你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身体撕裂般的难受，我的视线垂着，看到于准没有拿东西的右手指腹推在一起撵了撵。
他脚步未停，找到自己的车将行李箱放进去，打开副驾驶的门说，“送你。”
脚步顿了顿，我犹豫片刻，还是上了车。
人在面对痛苦的时候都习惯逃避，我也一样，从头到尾都没敢看于准，将头瞥向窗外，脑子里却始终是于准那双闷红的眼睛，挥之不去。
车门关闭，我忽地闻到了一股酒气。
心头一跳，开口询问时于准已经一脚油门踩出去，汽车转瞬就上了大路。
我开口想要制止，余光瞥见医院铁栏杆时呼吸猛然停了一瞬。
铁栅栏的背后，分明站着几个带小丑面具的男人，他们的视线在某一个瞬间，紧紧的黏在了我们这台车上。
“我，我要下车。”我颤声说。
于准仿若未闻，进来气温骤降，于准却还穿着短袖，露出的一截小臂上青筋暴起，他忽然将车拐进窄巷，我的身体跟着侧向一边。
“哥。”于准终于偏头看了我一眼，冷着声音说，“系好安全带。”
于准的车最终停在了两片小区中间的小路上，前后都是一片漆黑。
我提着一颗心朝后张望，座椅猝不及防的被于准放倒，酒精合着于准的气息转瞬便钻进了口腔。
“唔...”
于准用手扶着我的脖颈，让我胸口里的氧气变得更加稀薄。
我根本没办法拒绝于准的吻，我的身体会代替我的一切对于准的行为率先做出回应。
“你的理由我不接受。”于准在微微错开分寸时凝着我说，“把你关起来。”
他的眼眸即深邃又黯淡，只那一眼就让我流出泪来。
晃神之际，于准的手落在我的腰上，作势就要顺着小腹滑下去。
我手忙脚乱的推开他，嘴里央求，“别这样，哥。”
如果腹部的伤被于准看到，这么多日子的努力就都会功亏一篑。
我的本意是不想他发现我结痂的伤口，这些日子一直回避和他亲近都是因为这个，但在于准的认知力，显然又是另一层意思。
他的脸上出现分明的痛苦，肩背绷得紧紧的。
我从未在他的眉眼间看过现在的神色，像是难过至极，又竭力克制着。
“开始怕我了？”他的声音发颤，却带着令人心碎的笑意，眼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了。
于准心里的顾忌从来没有消失过，也不可能消失，因为有些事情在他那里是无法改变的，譬如和于承泽之间血脉的牵连，譬如他永远有和他相似的基因。
他会接受我是因为爱我，他也在赌。
可我让他赌输了。
回头扫了一眼，不知是我神经太过紧张还是什么，总觉得身后的黑暗里有很多双眼睛正在盯着我们这边。
彼岸花组织已经深入庞大到什么程度谁都不清楚。
我唯一信得过的郑警官又还在昏迷，现在呆在我身边的每一刻都不安全。
“我...我要去机场。”勾上衣服，我带着哭腔催促于准，“哥，先离开这，求求你。”
于准坐回驾驶室用手揉了揉脸。
他的右手使不上力气，此刻更是有些微微发抖。
他看上去那么难过绝望，我又一瞬间甚至想不顾一切的摊牌算了，就继续拖着他，绑着他，让他和我一起对抗未知的势力。
然而还没开口，车窗忽然被敲响。
神经蓦地紧绷，我迅速以防备的姿态瞥向窗外。
如果于准能看到我那一刻的脸色，我猜我根本就瞒不住他。
“李维？”于准先我一步开口。
窗外的李维露出一口白牙扬了扬下巴，“我来接苏洛的。”
逼仄的小路车门都不能完全打开，我侧着身子下车，发现李维不动声色的往车后的黑暗看了一眼，立刻确定，那些戴面具的人确实找来了。
“准哥，不好意思，偷偷翘了你的墙角。”李维忽然开口道，“以后苏洛跟着我你放心，我们会在国外白头偕老的。”
李维和我站在同一侧，车没有开头灯，车门关闭没一会车厢内的照明也暗了下去。
李维他很轻的在我手背上戳了一下，并靠近我耳边像我确认：“你不是想把他摘干净？”的时候，于准并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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