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员工无一缺席，十八张桌坐的满满登登，气氛十分热烈欢快。
于准在台上侃侃而谈时西装笔挺的样子很有距离感，一下了台，那股子骄矜劲儿瞬间就散去不少，脱掉西装潇洒的随手一丢，被许则轻车熟路的接在手里。
“小准，还没见你醉过，今天你别想跑。”
平日里端的一本正经的长辈也变了个人，收了又敬又畏的模样，说起话来不想上下级，倒像忘年交。
座位不分职位大小，在这里没有约定俗成的规矩，说是来放松的就一切随着性子，什么都不必受管束。
我们这一桌和那几个年长的主管离得很近。
于准落座时右手抬起，修长的手指勾进领带转着轻轻扯开一点，一边点头一边却说，“我多喝，您悠着点，前一阵不是开始吃降压药了。”
“这你都知道？”那位长辈露出些诧异。
“那天无意间在您桌上看着了，以后别说酒，浓茶也少喝。”于准笑笑，“在座的都帮忙看着，免得有人贪嘴。”
话音一落，临近几桌人都不约而同的笑开了。
气氛相当和谐，仿佛脱离了同事这一层关系，他们反而变得更亲近了。
“好说好说，我们都看着李叔，但今天咱们于总可就没人看着了。”年龄稍小的那个跟着打趣，刚消减的笑声又涨了起来。
想必是指白妍因为受了惊吓今天没有和于准一起出席，所以于准旁边没人看着了。
捏紧了桌上的高脚杯，我一股脑的将里面红酒喝光。
钱嘉嘉见状立刻帮我重新满了一杯。
这一顿酒喝得五味杂陈，早听说伤心的酒容易醉，我就特意留了个心眼，中间上卫生间时喝了一罐解酒药。
站在洗手台前捧起冷水泼在脸上，就听到隔壁男卫生间有脚步声，我脸上还挂着水珠，就赶紧低头从背包里又翻出一罐药，一转头朝走出来的于准递过去。
于准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意外，很快又恢复波澜不惊的冷漠，连刚才和那些同事们的亲近样子都收敛起来。
“不用。”他说，“你自己留着吧。”
“我还喜欢你。”我举着那瓶解酒药，曲起的手指边缘因为用力泛着白，“我不想和你做朋友，我是想追你。”
于准抿着唇半晌没出声，然后很淡定的从我身边掠过，站到洗手台前躬着一点背用清水冲手。
镜面将那张近乎完美的脸一比一还原，他低眉垂目，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像是不会再为我的任何话感到触动。
水声停了，他抽出一旁的面纸擦手，这才肯淡淡的从镜子里睨我一眼。
从前我总以为于准喝醉了的眼神很不一样，会有藏不住的缱绻深情盈在里面，叫人一眼便沦陷其中。
但现在他明明带着微醺醉意，眸底却无比清明，收回视线时问，“你的喜欢有几分可信？”
胸膛很深的陷落，另一口新鲜的空气很久都没能进入肺腑，感受到窒息的憋闷时我才红着一双眼急喘了几口气。
于准已经迈着阔步从我面前消失了。
回到座位，钱嘉嘉已经喝的双眼失焦，她将我面前那只高脚杯用暗红的酒液填满，举起自己的与我碰一下：
“看你有兴致，我今天一定奉陪到底。”
盯着那杯满溢的红酒，我心中琢磨，要是这东西能直接把人喝到理智全无，我一定二话不说干下这杯。
摇了摇头，我将酒杯推远，“不喝了。”
晚饭已经接近尾声，于准被灌了不少酒，但他的醉意只浮于眼眸，言行举止依旧得体妥帖，还记得交代许则叫车，将每个人安全送回家。
后来人群散尽，我才看到于准脚步踉跄了一下，用手撑着餐厅外的玻璃才重新站稳。
这里距离学校附近的那所老房子不远，于准安排了所有人离开选择步行，大概是想回那里住。
我隔着四五米的距离跟在他后面，越往前走两边的街景就越熟悉。
我们曾经无数次的一同走过这段距离学校很近的路，偶尔他会等我放学，那时我们会肩靠着肩，过红绿灯时很自然的牵起对方的手，然后再也不松开。
偶尔我等他下夜班，走到空无一人的小巷时他会突然搂着我的腰，和我接个绵长的吻。
我还记得那时头顶郁葱的树，掠过的风，还有空气里潮湿又滚烫的味道。
只是不知道于准还愿不愿意记得。
前面被拉长的影忽然晃了一下，我心头一紧，走快几步跟了上去。
于准曲起的手臂间挂着西装外套，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靠在了墙边的阴影里不再动弹。
犹疑着走近，路灯昏黄的光线斜泼在地面上，被那面厚重的墙遮挡，将我和于准分割在明暗的两边，我只能依稀看清他的脸。
于准背靠着墙，微微仰着颈，脸上肉眼可见的浮现出淡红色，眉头紧锁。
他闭着眼睛，喉结难挨的滚了滚，若有似无的溢出一声烦躁的动静，“谁跟着我。”
我向前的脚步顿了一顿，咽了咽口水含糊不清的叫了声于总，尽量客气的问，“需要我送您回家吗？”
于准将眼睛眯开一条缝，墨色的瞳仁在夜里也缀着点点星光。
不知他是否看清了我，那一眼收回去他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淡淡应了一声，“麻烦了。”
大概是真的醉的不认人了，否则于准一定不会允许喝了酒的我们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我顾自想着，忐忑的走向前搀扶，经过一条小巷，再向前就是从前的老房子。
我和于准前脚踏出巷口，正巧一辆空的出租车从面前驶过，于准突然抬手招了一下，那辆车便稳稳的停在了我们两个面前。
于准难受的拧了拧眉，打开车门坐上了后座，报了新家的位置后就靠在椅背上像是睡着了，车门还敞着。
我当然不可能让他这副样子一个人回去，关上车门，从他的另一面上了车。
酒精会在某一刻完全溶解在血液里，致使人醉酒的感觉达到巅峰。
我扶着于准从高端小区下车时，大概就迎来了那一处颠峰。于准几乎站不稳，要靠在我的身上才能继续向前行走。
不能掌控自己的感觉似乎让他非常烦躁，他几次想扯松领带都无果，抓开了领口前的扣子不说，连露出的锁骨都红了一片。
我收回视线低头不语，空无一人的小区里一时只剩了我们两个踉踉跄跄的脚步声。
电梯门打开，我用手机刷了楼层，扶着于准站到里面靠着背板，然后从面前门板的反光里看清了自己涨红的脸，还有一览无余的...不那么清白的视线。
挡住于准继续拉扯领带的动作，我微一侧身帮他将领带解了下来拎在手里，盯着他半裸发红的脖颈咽了咽口水，趁着人酒醉逞口舌之快：
“我没那么好的定力，你还是别再乱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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