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玩具手铐一整个塞进背包里，我勾着耳鬓掉下来的碎发掖到而后，脸不红心不跳的回答乔思宇的问题：
“我女儿吵着要玩警匪游戏，碰巧这里有卖。”
乔思宇缓缓张大嘴巴，抬手指了指我，似是在消化我那句回答中巨大的信息量，半晌才开口问，“你...你消失了这么多年，是去结婚生子了？”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然后不合时宜的往前后左右扫视一圈，像是在被谁追着屁股跑一样，忽然压低声音靠近我说：
“你见过于准了吗？他也还在这座城市，一直找你找的可疯，知道你结婚还有个孩子，怕不会做出什么更疯的事...”
他像是真觉得于准随时有可能出现在附近，说话间还拉了一下我手肘处的衣服，像是要把我藏起来先躲上一躲。
常年高强度工作的医生身上那股子紧绷劲儿一览无余，“你的手铐放好了，被他看见先锁了你，你女儿恐怕是要排队。”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一边帮我观察周围有无可疑人物一边问。
我有些哭笑不得。
当初一句话不留就离开，如今这么多年过去，重逢后他还是第一时间想着要保护我。
拉了一下乔思宇的手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说吧，你有时间吗？”
乔思宇还有工作，我们在每间医院附近都存在的拉面馆坐了一会。
时间紧任务重，我们快速交换了联系方式，敛着重点和对方交代近况，令我有些意外的是，交谈中完全没有生疏或是尴尬的感觉，相反非常亲切。
“果然，你就只能是于准的。”乔思宇垂眸笑笑，双手放在桌面上，揉了揉右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抬起来朝我比划两下，“我和程欢去年也结婚了。”
他神色洋溢，炫耀似得。
我莞尔一笑，道了句恭喜，乔思宇摇了摇头开始感叹起人生，说从前不信命，现在觉得谁和谁应该在一起，都是注定的。
临分别，我拜托乔思宇不要把今天在医院看到我的事情说出去。
于准从前经常来医院找他，两人现在也一定还保持着联络。
乔思宇虽然不解，但念叨我总是神神叨叨的就没再多说。
结了账，他和我前后往餐厅门口走，恰逢门外一家三口当中的小男孩倒退着冲进屋内，我手上的背包一整个被撞翻出去，检查单据散落一地。
白纸黑字瞒不过医生的眼睛，乔思宇拿起单据扫了一眼，眉头缓缓蹙了起来。
我不想多做解释，毕竟不是什么值得分享的事，恰巧摔远的手机响起，被一个劲儿道歉的男孩母亲递过来给我。
号码陌生，我先将其挂断，跟乔思宇说老毛病了，叫他别担心，顺别约着下次叫程欢出来一起聚一聚。
乔思宇欲言又止，当着我的面没说什么，在我返程的路上却又发来消息，向我推荐了一位心理医生，说是她妈的忘年交，可以信任。
谢谢两个字正在输入，我的手机忽地又响了起来，一不小心划到接听，对面立刻传来一道苍老但熟悉的腔调。
“是苏洛吗？我是姥姥。”
陌生来电都会拒接的习惯是从大学开始，当时一心想着脱离于承泽，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听到令人作呕的动静。
现在看来这习惯该改掉了。
我确实没想这么早和姥姥摊牌，但也从没想过越过这位对于准最重要的人去重新和于准谈恋爱。
“姥姥，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我双手托着电话紧挨耳朵，头靠着微微晃动的地铁车厢，尽量不碰到身后的人。
永安市的地铁，一如既往的，每天有十八个小时都是高峰期。
“我应该跟你约着见面再谈，但你现在大概在赶车，我觉得，还是尽早谈了的好，也不非要见面那么麻烦了。”
姥姥语气和缓，甚至称得上慈爱，但就是莫名让人觉得心头发紧。
她知道我在赶车，那是不是也已经知道我刚刚去过哪里？
连见面也觉得麻烦，确实什么都不用谈，姥姥已经表明立场了。
地铁奔驰了一阵嗤地一声停下，我顺势走出车厢，不知道究竟到了哪一站，只一门心思往人少、安静的地方走。
然而过道人来人往，脚步声、话语声、地铁轰隆而过的巨大动静，无一不扰的人心绪不宁，我最后在楼梯与电梯之间的夹角处找了个相对私人的空间。
“您说。”我尽量放轻松，可不想还没等交涉就先在心态上溃败了。
“苏洛，希望你体谅我。”
姥姥惯用的开篇都大差不差，我耐心等着她的后话。
“当初你走的原因我们这么多人不遗余力的瞒了于准这么多年，你的初衷，不是希望于准好吗？”
我低头看着鞋尖，点了点头，“是。”
“姥姥自私，知道你做的事情伟大，可我的孙子只有一个，我不求他陪谁冒险涂得虚名，我只求他这辈子能过的平平安安。”
姥姥说的动情，尾音哽咽。
“姥姥，我...”
“你身边的麻烦事都解决了？”姥姥打断我，单刀直入道，“真的确定于准不会再因为你而面临生命上的威胁了？”
想到夏至被警方控制之后，夏晓东与其党羽相继落网入狱，彼岸花组织被连根拔起，疗养院陷入火海，魏明亲自接我回国还了我父亲公道。
这四年多生不如死的坚持总算没有白费。
我紧了紧手，内心臌胀酸涩，终于可以十分笃定的回答一句，“我确定，姥姥，我不会再连累他陷入危险了。”
姥姥那边的声音顿了顿，半晌才应了一句，“不容易。”
“那你呢？”姥姥忽然又问，“你的病还能好吗？”
轰隆---
车轮擦蹭轨道的动静骤然放大，我一瞬间陷入耳鸣，迷茫的眨了眨眼。
“于准是个优秀的孩子，他凭自己的努力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上...他真的很优秀。”
姥姥轻声一叹，怜悯慈悲的问，“凭什么要他这样一个优秀的孩子，守着精神疾病的患者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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