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藏在我头脑里的于准似乎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我从心理治疗室走出来时简直可以用精疲力竭来形容。
楚医生看似温柔,每个问题都留有余地,又偏偏能一举戳到心肺里,要呕出口血来才能答好他的问题。
不对,那根本不是回答问题,那简直就是在解剖自己的灵魂。
楚医生递来面纸为我擦汗,建议我回等候室喝点东西再走,我还要赶回公司等于准于是拒绝。
楚医生就把牛奶倒进自己的杯子里说别浪费,然后把杯子涮了涮交给我,让我带了回来。
此刻拎着陶瓷杯,我忽感手腕无力,想蹲在地上大哭一场。
“苏洛?”一道熟悉的声音强行打断我揪紧的情绪,仓促回头,对上汤小惠和顾晨意外的视线。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我咽了咽喉咙,快速瞥了一眼身后的心理治疗室。
汤小惠没看出我的错愕,她突然羞红着脸推了一下身边的顾晨,“他搞大了我的肚子,来做产检。”
我蓦地瞪大眼睛,盯上她平坦的小腹,“我要做干妈了?”
“是是。”汤小惠甩开一脸傲娇的顾晨勾住我的手臂,“他干妈,你怎么在这?”
顾晨在这时走近和我打招呼,“苏洛,好久不见。”
我点了点头,呃了一会说,“我来这附近见个客户,最近换工作,正在试用期。”
因为晚上约了一起去家里吃饭,汤小惠就提议一起陪我和公司打卡下班,然后等于准来接。
为了不露出马脚,我把他们两个安置在了事务所附近的咖啡馆,然后回工位拿了些资料,把楚医生送的杯子放在了桌上。
和同事寒暄几句准备离开,没到门口就发现汤小惠并没有老实待在咖啡馆,而是翘着脚在正门前往里探头探脑。
“小惠姐,你干嘛呢?”为了不打扰别人工作,我压低声音一边问一边拉着她往外走。
“我看看你工作的地方环境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汤小惠嘻嘻一笑,“这几年你除了胸长大了点,看着还跟大学生似得,这些穿正装上班的最会装腔作势,你别惯着他们。”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表面上都和气着呢。”我被她逗笑了。
“成年人怎么了,成年人更坏,都背后使绊子。”汤小惠来劲儿了,“你行不行啊,原来跟于准多说几句话都会脸红,能应付的来社会上的牛鬼蛇神吗?”
“我就对着我哥害羞,我跟别人可厉害着呢。”我努了努嘴,“你别瞎担心,吓坏我干儿子。”
“怎么就干儿子了,我也想生一个思思那么漂亮的大闺女。”汤小惠摸着小肚子说。
“儿子好,儿子可以定娃娃亲。”我跟她东拉西扯,恍惚有些回到大学时的感觉,亲切的不得了。
汤小惠也被我说的直笑,妥协道,“那行吧,有于准当老丈人,我儿子不用奋斗了以后,吃软饭就行。”
我俩对看一眼,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向前的脚步一顿,我拉着汤小惠停下来,朝着远远赶来的那道笔挺身影挥了挥手,雀跃的喊了声,“哥!”
圈着汤小惠的胳膊拽了拽,我眼睛完成一道弧,“我哥来了,你要吃他闺女软饭,还得经过他同意才行。”
汤小惠和我一样弯着的眼睛渐渐瞪圆,从不解到疑惑再到诧异的过程让我脊背蹭地冒了一层冷汗。
快速回过头去看刚才那条大路,哪里有于准的影子。
“小惠姐...”我心虚的拉了拉她的手,扯出个笑来,“我眼睛度数又涨了,看错了,以为...”抬手随便向前指了指,“以为刚刚过去的那个是我哥呢。”
汤小惠开始什么都没说,缓慢的眨了两下眼睛,然后抬手指了指我刚刚叫人的方向说,“刚才过去的是个佝偻着背的大娘,你能认错?”
汤小惠反手握住我,脸上那点欢快的弧度消失的无影无踪,简直可以称得上严肃,“你流汗了。”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汤小惠抓我抓的更紧,“你刚刚不解释我不会多想,可你现在...”她顿了顿,“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你今天到底为什么出现在医院附近?”
“我跟你说你要赶瞒着我,我马上告诉于准你有问题。”
汤小惠连珠炮似得轰炸我一番,没等我回答自己眼睛先红了:“你主意太大了苏洛,你当初不声不响就离开四年,你多狠啊,你还有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说到这,她崩溃似得哇地一声哭出来,“你是不是得绝症了啊?你脑袋里长瘤了?电视上都这么演,你是不是要死了啊?”
“你要死了所以回来让我们见你最后一面。”
我,“...”
伸手抱住汤小惠拍了拍她的背,我轻轻叹了口气,为了避免汤小惠再因为害怕继续把故事编的离谱,我放轻语气哄着说,“没有,没长瘤,也不会死的。就是...偶尔会...出现点幻觉。”
“我要是真活不长了,我就不回来找于准了,我还得陪着他长命百岁呢。”
我搓着汤小惠的背说,“你快别哭了,孕妈妈情绪会有点大,你克制一下,小惠姐,宝宝会跟着伤心的。”
汤小惠趴在我肩膀上抽咽,肩膀哭的一抖一抖,真的吓坏了。
当初走的时候毅然决然,回来的这一段时间我其实不止一次后悔过...既然离开势在必行,或许当初可以做的再周全一点。
“啊?那你怎么弄的啊,走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汤小惠讲话的调子托的很长,像是眼睁睁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无可奈何似得。
“嗯...一不小心就这样了。”我抿了抿嘴,强调我会好的,然后拜托汤小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于准。
“我还没想好怎么说,想...尽量让他晚一点知道。”我抠着指头说,“如果能在我痊愈之前瞒住他,就不用叫他再为我伤心难过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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