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准和萧司棋相继离开，进户门没完全关上，虚虚掩着，依稀能看到走廊里昏黄的光线也偶尔闪过的人影。
我抿了抿唇，回头对上汤小惠憋闷的视线，笑了笑将薄毯地给她。
“火关了有点冷，你披着，我再去找件衣服，顺便把空调的温度调高。”我说着起身走向汤小惠。
汤小惠直直的看着我，心里头那点不甘心全写在脸上，接过薄毯的同时抬眉问，“你就由着他说你坏话？他知道你...”
话音止住，汤小惠斜了一眼身边的顾晨。
“谁说谁坏话了？”顾晨打了个酒嗝，迟钝的晃动着上半身要往门口转，“我就说他们两个要排挤我，不行，我得...我得去...”
今天桌上的酒大部分都进了顾晨肚子，他看着有些喝懵了。
“你坐好！”汤小惠在顾晨起身前厉声呵斥，顺手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将人按回椅子上。
大学的时候汤小惠并不是一个非常情绪化的人，现在喜怒都藏不住，来了脾气眼睛就跟着红。
顾晨不知道是被拍的还是被汤小惠脸上的委屈给吓唬住了，愣怔的点了点头，说了好几遍‘我不动，我不敢动。’
“小惠姐...”我晃了晃汤小惠肩膀，眼神往她肚子上抬，“你别激动。”
我见顾晨已经大有一副听不懂中文了的混沌样子，顺手拉起汤小惠站到了窗边，“不管萧司棋想说什么都影响不了我哥。”
“而且以萧司棋的性格，他要是真有坏话要说，估计会当着我的面劈头盖脸的说，这样才比较解气。”我无奈笑笑。
萧司棋性格仗义爽快，他不屑背后去折损一个女生，就算是当初闹到不欢而散的杜佳，他也没在背后说过对方一句不好。
何况这是在于准家里，是于准组的局，他绝对不会让于准为难。
“那他想干什么啊？”汤小惠跺了一下脚，“是不是单着太久了，爱上你哥了？”
“哎哟你别胡说。”我哭笑不得，有些无奈的猜测，“他只不过是...担心于准罢了。”
从前于准决定从我的生活里消失，那时萧司棋什么都知道还是选择瞒着我，事实上他那时候比谁都希望我和于准能好好在一起。
后来我找到于准，在和萧司棋的交谈中才知道，他那时也认为除非我下定决心好好和于准在一起，否则断了更好。
因为于准的喜欢不是随口一说，他是动真格的，要是没有好结果他一定会受伤。
当初是我信誓旦旦的做了保证，最后又是我食言了，现在背着一身秘密和一个孩子回来，以萧司棋和于准的关系，他必定会担心。
“不行。”汤小惠忽然拉起我的手，她根本没在听我刚才说了什么，不由分说的就往门口走，“咱们得听听他们说的什么，敢说不在行的，我和我儿子跟他拼了。”
汤小惠是刚有身子的人，怀孕还没过三个月，情绪激动点我都怕她伤着孩子，被这么拉着哪里还敢反抗。
不过‘偷听’这件事确实踩在了我虚无缥缈的道德底线上，主要还是因为对方是于准和他最要好的朋友，我没法像谈案子搜罗证据时那样不择手段。
原本打算到门口直接把虚掩的门推开，弄出点动静来大家都别谈了，可才刚走到门前，楼道里就传出一声笑音，听着挺愤怒挺无奈的，紧接着萧司棋开口说：
“你他妈差点死到找她的路上，怎么，非他妈真死她手里才能罢休？”
汤小惠大概想拉着我贴到门上去听，可萧司棋这句话说的声音不小，她直接杵在了原地，微张着嘴，瞪圆了眼睛扫我一眼，不出声了。
牵着的手忘了用力，我的手从汤小惠掌心坠落，没了骨头似得敲在腿上。
里外皆是一片死寂，门外的昏黄斜进玄关，在脚边落下一条细窄的线，像窥视的眼睛。
我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压着混乱的心跳，悄无声息的移动分寸，完全藏匿在了黑暗里，绞紧了双手。
“于准，就非得是苏洛不可吗？”萧司棋很大声的吐息，刺鼻的烟味也扼住我的喉咙，“你就不怕再被她以各种荒唐的理由抛弃一次？就真的完全信任她，信任那个孩子是你的？”
呼吸不自觉屏住，脚下的地毯上忽地传来很轻的脚步声。
与其说是用耳朵听到，不如说脚步声是从脑内响起。
“他问的也是我想问的。”
于准并肩站在了我的左边，他目视前方，视线仿佛能穿透面前的门扇看到走廊上的两个人，看到被问出这些问题时那个‘于准’，被抛弃过的那个‘于准’，此刻该是什么神色。
“你敢肯定今后没有危险了吗？”于准眨了一下眼睛，缓慢的将视线落在我脸上，“你会再一次丢下我走吗？”
“苏洛，其实未来会遇到的事谁都无法预知。”于准似乎笑了一下，然后缓缓开口，“可我记得你离开过，所以要永远心惊胆战的活着，确保你不会再一次离开，然后消失不见。”
衔住内唇，胸口猛地向下塌陷一瞬，仿佛重锤落在心间，我开始觉得疼，是真是存在的，出自于肉体上的疼痛。
不管我离开的原因是什么，这四年带给于准的伤害实实在在。
我所听到的属于他的痛苦已经令我痛不欲生，而事实上，我根本没办法跟他完全共情，他有多难过，我的体会永远浮于表面。
“来支烟。”门外忽地传来于准的声音。
随着打火机的咔哒声，站在我身边的于准消失不见。
大概是太久没有碰过烟，门外传来于准咳嗽的声音，不剧烈，听上去低沉克制。
过了两秒他才又重新开口。
“怕。”他失笑着说，声音有些哑，“怎么可能不怕。”
眼泪蓦地掉下来，我双手叠在一起捂住嘴，害怕自己会在这时发出声音。
我根本没有勇气面对现在的于准。
“但只能是她。”于准语气坚定，“别人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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