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总，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
来龙去脉还什么都没讲，大腹便便的王总便微微倾身，从口袋里掏出烟两手捧着递给于准一只，道了歉：
“我要是知道苏小姐和您的关系，我自己就上法官跟前儿认罪了，哪还敢劳烦您女朋友浪费口舌，我真该死。”
于准睨了一眼王总手里的烟，抬手向外挡了挡。
“江诗丹顿...”旁边的女同事忽然盯着于准的腕表念了一句，“你男朋友带江诗丹顿？”
江诗丹顿是个啥？
我匆匆收回视线，将订书器悄声放在桌子上活动了一下手指。
刚刚攥的太紧，手掌上留下几道苍白的印子。
“我没收他们好处。”办公室终于安静下来可供好好说话，我问张姓摊主，“现在能告诉我，是谁告诉你我想赚两份钱，又是谁给你出的主意叫你撒谎了？”
乘着话音，我看向那位地中海同事。
在我心里已经认定了的事，听到张姓摊主的答案时，我还是吃了一惊。
“他们...”张姓摊主扫看一圈，连和我相对要好的女同事也没放过，“他们都这么说。所以我才...才信了。”
听他这样讲，我内心除了气愤，更多的是沮丧，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为人处世真的欠妥当，同时也有些无奈。
如今法律的普及仍然欠缺，老百姓不懂法，遇事只能听人摆布，哪一边的声音高涨，哪一边就代表着正确和胜利。
“不是，也不能因为他也是总你也是总，你们认识，就否认苏洛收了好处的事实吧？”
地中海站在最远处的角落里开口，“官司输了就是输了，对工作室的影响不可估量，不能就这么算了。”
“收了好处？”王总听的一脸懵，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自己，“你说她，收我好处？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病，人家这身份用得着吗？”
“你刚刚可是自己说的，要当面感谢苏洛。”地中海拔高嗓音说。
“那他妈是因为...”王总一时语塞，掀开眼皮匆匆窥了于准一眼，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你们他妈的知道我俩打官司这活不好接都没人敢上前，只有苏小姐挺身而出，我来...那他妈是因为尊敬她。”
当初知道双方实力悬殊，王总又有些背景，工作室的人都唉声叹气，说案子赢了也不得安生，因此所有人都拒绝张姓摊主。
我冒冒失失应下来，还一点面子没给对方的律师，王总来，不过是想让我难堪罢了。
于准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在听，也没有发表过任何看法，一直专心的揉着我掌心留下的几道印子。
不过他其实什么都不用说，他人站在这，就是我的依仗，我的底气。
“苏小姐...这事儿是个误会，您看您能不能...再帮我跟两位老板说说情？我赚钱不容易，快新年了，家里的媳妇孩子，还都需要钱生活。”
张姓摊主再怎么说也算是做生意的，看人眼色的能力还是有的，他一边说话，一边两手虚虚握着拳，朝于准的方向耸了耸。
四下无人再开口，每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现在这件事终于开始与我有关了。
于准收紧指尖揉了揉我的掌心，放回身侧紧紧牵着。
我弯了弯唇，对张姓摊主说，“如果您说的是这件案子，我能做的该做的都尽了全力，法官的判决已经无法更改。”
张姓摊主‘你’了一声，瞄一眼于准又垂下眼睫，深深叹了口气。
“不过责任我们各占三分之一。”我说，“您的代理费我会全数退回，剩下的损失是您判断失误应该承担的。”
张姓摊主迷茫的看着我，“那另外的三分之一...”
“在场的每个人都曾教唆、恶意诱导过您，如果您想起诉，我可以想想办法。”我犹豫了一下，“不过...时间线应该会托的很长，您愿意吗？”
我的话音刚落，工作室里立刻想起窃窃私语，女同事直接从我身边弹开，“你要起诉我们所有人？你...你犯得着吗？”
还有人愤声说我不自量力。
“他是个成年人。”地中海嗤笑一声，“法律规定，对教唆未成年人犯罪的行为要从重处罚。”他加重语气道，“未成年、犯罪，他占了哪一条？”
“未成年除了年龄，还应该包含认知程度，在法律的认知上，很多人都处于未成年的状态。”
我拧了拧眉，以往确实没有这样的案例，“确实会有些麻烦，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法律不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被完善的吗？”
“你是不是闲的？”
地中海在这里工作了将近十五年，手上过的案件千篇一律，大概今后的人生也将毫无波澜的过下去，于是他厌烦的抬高声音：
“你当你是谁？显得你有海归有能力是吗？还想完善法律？在我们这些同事手里抢抢活干就飘了？”
我歪了一下头，由衷的说，“从你们手里拿到案子，我其实没什么成就感。”
“你！”
地中海说的这一吼看起来中气十足，颇有能破风伤人的气势。
不过被于准微微侧过的身体挡住，声音都没太传进我的耳朵。
“行了，不气了。”于准抬手摸了摸我的眉心，心里那点烦躁瞬间被捋顺抹平了，“我叫许则来把他们的背景和近年来接手的案子调查清楚，你想让他们为自己今天的行为负责任，不一定非在这件事情上。”
“累。”于准宠溺的说。
不是质疑我做不到，单纯的怕我累着。
“懂法的，大概很少有不犯法的。”于准说着，轻飘飘的回了一下头，“在代表法律说话的地方都得不到公道，那这地儿，不该存在。”
于准的声音沉沉的，我看不到他的表情，视线也被他的身体挡的严丝合缝。
但听到地中海的方向传来一声很刺耳的刮蹭声，该是椅子移了位。
“于总，苏洛说的没错，张大哥这件事在场的人都有责任。”一直没出声的执行董事和气的笑着说，“下个月工资扣除一半，全都作为给张大哥的补偿。”
这件事真要闹大了，事务所在这一片区域就不用混了，我和于准都心知肚明。
“对对对，别搞这么麻烦，于总，累着您女朋友就不好了。”话一直是对着工作室的同事说，突然开口的王总不知为何白了脸，指着张姓摊主说，“他的钱我赔，这件事是我做的欠妥当，您别放在心上。”
“下班时间到了。”于准看都没看那位王总一眼，扫一眼腕表，搂住我的肩膀说，“看一眼手机，他们还闹着呢，等你拿主意去哪里过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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