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都一起面对，一起承担，这话听起来的好像很公平，可于准有什么麻烦事是需要我陪他担的？明明所有麻烦都来自于我。
思忖的间隙，电话另一头出现白妍的声音，她急着叫了一声于准的名字，后面的话就听不清了。
“我这边还有事。”于准不急不忙的说，“剩下的话我们回家再谈。”
我一边点头一边说了声好，于准就挂了电话。
掏心掏肺的话隔着电话说就不能在第一时间看穿对方的难过，不能在立刻给以安慰和拥抱。
整个通话中于准的语气都很平静，但我依然能脑补出于准问我能不能一起面对问题时的模样，就像他每次要我别离开时一样...大概有些难过。
想好好抱抱他。
我盯着屏幕，电话挂断了几秒后界面跳回原桌面，直至屏幕熄灭，我才将手机放到一边躺到了床上。
这还是事发之后第一次没有于准陪在身边，我的身体和精神都很累，但就是很难入睡，脑子里好像想了很多东西，仔细去追究又都变成了一堆浆糊。
头顶的灯一直点着，光圈从明亮到模糊，我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然后又一次梦见了苗云。
梦的开始依然是我和苗云之间的那一场对话：
“郑叔叔不想您遇到危险，那时候他一定觉得哪怕成为行尸走肉，也比丢了性命强，他不想您跟着冒险。”
当初苗云跟我讲起她和郑叔叔之间的事，我就觉得我和于准的经历和他们之间有些相似。
都是一方面临着未知的危险，都站在需要选择的十字路口。
是用分别来保全一个人的平安，还是给另一方选择，冒着两人都走进死局的风险。
怎么选择才是对的。
如果是从前我一定会选择前者，但苗云阿姨那番话却让我生出过动摇的心思。
她说要她一个人苟活，太瞧不起她对郑叔叔的感情，也太瞧不起她了。
她还说，“比起孤独的活着，我更想陪他一起闯一闯，搏一搏。”
梦境徒然震颤，眼前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惨白的病床，鲜红的血肉，若有似无的腥气，什么都没变，唯有床上躺着的人慢慢面了模样。
从生到死变得血肉模糊的人不再是郑叔叔，变成了于准。
“啊！”惊惧的睁开眼，我发现自己正站在窗边，有风吹进来，黏腻闷热，我却打了个寒噤。
“我可能会死的。”玻璃窗上的反光映照出于准的脸，他语气淡淡的问，“你不放手吗？”
对方的神色太过疏淡，以至于我分不清他是在求证还是在逼问。
艰难的吞咽一口虚无，我张了张干涩的双唇却没出声音，然后下意识摇了摇头，转而去看对方的耳朵，双腿一软向后跌坐在地。
“苏洛，你还能好起来吗？”于准侧头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垂，抬眸看向我，“你还分得清我们吗？”
与其说我看到的是臆想出的于准，倒不如说他在很久以前就变成了我的心魔，能精准的戳中我最在意也最无可奈何的心事。
眼前的幻觉已经消失，耳边的诘问却久久没有散去。
他重复着问着同样的问题，问我要不要放手，还能不能分清他们。
我用双手堵住耳朵缩至墙角，头顶的灯光还像刚才一样明亮，我却如同坠入了无尽的深渊，入目皆是墨一般的黑，伸手不见五指。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突兀传来敲门声，我的双腿和双手因为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而僵硬，又酸又麻，疼的我嘶了一声。
“洛洛姐，起床了吗？”程欢问。
“起了。”我一手撑着床头柜，另一手按在旁边的衣柜门上起身敲了敲腿跟，抄起手机看一眼时间，六点刚到，“稍等一下，马上就来。”
“哦，我不着急。”程欢说话的语调欢快，声音听上去很有朝气，“你早餐想吃什么？准哥早上发微信拜托我亲自做给你吃，煎蛋行不行？”
我跟事务所请了事假，程欢还要上班。
原地跺了跺脚，等眼前不阵阵泛黑，双腿也不那么麻了，我拖拉的走向门口，听到门外程欢自言自语道：
“于总什么时候拜托过人？实在太有面儿了。不行，我得发个朋友圈炫耀一下。”
我将房门上的锁打开，拉开门说：
“上次你约我吃饭不是说想吃汉堡和炸鸡？早餐汉堡行不行？现在去吃？”
“你还记得啊？”程欢笑着回答，放下手机抬起头，嘴里还嘟囔着，“这个时间虽然没有炸鸡，不过汉堡也不...”
最后一个字卡住，程欢大跨步凑近我，抬手贴了一下我的额头，“我靠，你生病了？”
我摇了摇头，带着她纤细的手臂跟着晃了晃，“没睡好。”
“你这不是没睡好，你是没睡吧？”
程欢拉着我到沙发上坐，说什么也不肯出门去吃早餐，一拍手想起来了，“你刚看了那么血腥的场面，还吃得下去肉吗？不行不行，还是我给你做。”
我一把拉住她无奈的笑了一下，“其实我今天大概什么都吃不下，只是觉得屋里太闷了，想出去走走。”晃了晃程欢的手，“先去给你买汉堡，然后我送你上班，怎么样？”
“我要不请假吧，我有点不放心你。”程欢说。
“别担心，许则会跟着我。”
今天跟魏明警官约好了一起看郑叔叔病房外的监控，将近半年的监控录像，就算只看一遍也需要大量的时间。
昨天才做好笔录，魏明原本打算让我休息几天再配合调查，但案件闹的沸沸扬扬，警方要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开展工作，调查凶手的时间被压缩再压缩。
快餐店的油炸味道很重，程欢让我等在外面，她去买了煎蛋和豆浆给我。
坐进车厢我也没闻到什么怪味，譬如汉堡的肉味，觉得奇怪，偏头看了一眼程欢手里的东西，她吃的和我一样，一颗煎蛋一杯豆浆。
程欢跟我一样也是无肉不欢的人。
她注意到我的视线，巴巴的啃着没滋没味的鸡蛋，笑着说，“汉堡等你好了我们两个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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