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萧司棋，回到家时于准已经将地板拖过了，窗户开着通风，空气里飘着清洗剂淡淡的橙子味。
于准没在客厅，浴室方向有水声。
我去厨房烧了水，泡一杯蜂蜜水给他，弄好时于准正裹着一条浴巾从主卧方向拐出来。
纯白的浴巾系在腰间，脖颈上搭着一条灰色的毛巾，他头发长长了一点，发尾未干的水珠落在毛巾上，晕开一圈深色的痕迹。
耳钉已经摘了，离近看或者用嘴去亲才能注意到那颗小小的耳洞。
我端着蜂蜜水走过去，歪着一点头问，“哥，你穿成这样是想勾引我吗？”
于准嘴角斜斜勾起一点，接过我手里的蜂蜜水仰头喝起来，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我看的出神，于准将空杯子随手放在旁边的柜子上，圈着我的腰往前带了一下，低头吻下来。
甜的。
于准将我放在沙发上，腰后垫着抱枕，他的亲吻从耳郭到脖颈，细细密密的纠缠着。
“什么都没有了，真的没关系吗？”我颤声问。
“什么没有了？”于准呼吸沉沉的，拇指勾着我的领口轻轻向下带过，薄唇贴在我的肩膀上。
唐国锋和我们之间隔着的不是一条溪流，而是一片广阔的海域，倾尽全力豁出所有也只能伤对方一点皮毛。
而且这并不是结束，也不可能是结束。
于准靠着自己的努力一砖一瓦经营起的一切都没了。
“手脚还在...”于准手上的动作未停，扬手脱掉我的衣服，俯下身时说，“你也在，什么都有。”
他于近在咫尺的地方睨着我，拖着我的手吻了吻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屋内的灯都开着，灯光有多明亮，于准的眼睛就有多明亮。
他总是在为我失去很多东西，又总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什么都没关系，只要我们还在一起。
“我以后会对你好的。”我红着眼睛保证，“我也会努力赚钱养家。”
于准哼笑出一声，“那辛苦你了。”
说着，他握着我的手向身后一搭，落在他腰上，我便顺势摊开手掌抓紧那处紧致的腰线。
“可以开始了吗？”于准凑近了，用鼻尖推了推我的鼻尖喊，“老婆。”
窗外吹进的风烘热，沐浴乳的香气弥漫，托着那一声‘老婆’扑面而来，叫人全身上下的神经都感受到了被撩拨起的酥麻。
落在于准腰侧的指尖蜷起，我吞咽了一口干涩，乖乖的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再问了。
于思思没在家，我们两个大胆的在客厅做了一次。
天热，身上只盖了刚刚那条浴巾还是出了一身薄汗，我力竭的倒进沙发里，于准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插上吸管递到我嘴边。
就像我住院那年他给我刷牙一样，我只需要听从指令张开嘴巴，等吸管送进嘴里之后再懒懒的吸上一口。
我喝够了，于准将吸管拨到一边，仰头将剩余的水喝光。
他喝的很大口，能听到一点吞咽的声音，裸露出的肌肉总给人一种紧紧绷着的感觉，因为流汗镀了一层浅浅水光，性感的要命。
每次在最后的时候我都能听到他过快的心跳声，他的胸口也会跟着急促的上下起伏，那时候光听他的呼吸就会让人忍不住发抖。
我清了清嗓子，悄悄拽着浴巾盖住嘴和鼻尖，腿蜷起来给他让出一块位置说，“哥，你坐。”
于准把我缩起来的腿抬到他大腿上放好，懒懒的仰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墙角的石英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动静，于准很久都没出声，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落在我膝盖上的手指却偶尔搓弄着。
于准很早就开始抽烟了，在和魏明私下碰过面之后。
他嘴角的破口好了坏，坏了又好，持续了整整一个月，而这一个月，他变得比以往都要沉默。
刚刚我和萧司棋说的什么于准和我都很忙之类的话都是借口。
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是各自忙完了也要躺进一个被窝里面睡觉的关系，怎么可能真的抽不出时间来聊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哥，你在想什么？”我揪着浴巾的边角，声音闷闷的问。
其实仔细想来，于准和我一样，或者说他比我更早的失去了家庭的支撑。
母亲离世，父亲不是依靠反而算得上另一种威胁，过去的桩桩件件都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的性格，这让他习惯遇到什么问题都独立思考独立解决。
他总是把自己的想法藏的很深，袒露心事就变成了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连情绪也要跟着压抑。
就是因为这样，从他身上漫不经心流露出的难过才叫人揪心。
也是因为这样，听他说出真正想法其实需要足够的勇气，因为太深刻，像是把整颗心脏都捧到面前，肉眼可见它潺潺流着血，他一句不说疼，可我清楚他已经疼的无以复加。
听见我的话，于准慢慢睁开眼睛，视线从半阖着的眸子里斜睨过来，晦暗不明。
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我下意识绷紧了身子，左脚踩在右脚脚背上蹭了蹭，“哥，你别一个人难过。”
于准唇角微动，片刻，伸手摸了一下我的小腹问，“这里还疼不疼？”
浴巾胡乱盖着，又被我动来动去的弄皱，小腹上的刀疤便暴露出来。
我绷紧脚背蜷了蜷脚趾，还没等回答，于准再次开口问，“呆在疗养院里的时候，怕不怕。”
他长久的凝着我，目光又深又沉，“走的时候，你没想过能活着回来，对吗？”
这句话从于准嘴里讲出来，就是在我们两个人的心上捅刀子。
可问题总放在心里伤口就好不了了，会反复化脓，呼吸都跟着疼，非要亲口说出来，就像挥刀割去腐肉，这样才能迎来伤口愈合的那一天。
“所以你谨慎周密的让所有人来帮你演戏，一点破绽都不留给我。”于准喉结一滚，转回头去闭了一下眼睛，“是想着这样就算有一天你死了，我也不会太难过吗？”
他的音调微颤，因为酒精的关系带着一点点鼻音，听上去像是在后怕。
攥着浴巾的手指已经变得僵硬，我衔着内唇起身，兜着浴巾跨坐在于准身上抱住他。
不带任何情欲的拥抱，如同互相舔舐伤口。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于准双手扣住我的背，紧紧的，像是松开一点我就会消失一样，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肩头，那里湿了一块，滚烫的，“你以为你死了，我还能活？”
胸膛蓦地发紧，因为于准手上的力气，也因为他的话。
至此于准的语气里才有些怨的意思，可与其说是在怨我，更像是在怨那个什么都没有发现的自己。
“我不会死的。”我忐忑的开口，“我只是...不想让你知道那些。”
深深的吸入一口气，眼睛里终于盈不住过多的情绪，我颤声说，“我情愿你恨我，也不想你心疼我。”
于准恨我，我可以一直哄着他，哪怕要这样过一辈子我也愿意，这样他就不会太难过，心里的坎总能过去。
以于准的个性，一旦什么都知道了他就会一个人偷偷痛苦，会把我的选择我的遭遇强加在他自己身上，每一天都过的煎熬。
这些话不能说，却也不用说，事到如今我和于准之间再没有任何秘密，我们都太了解彼此了。
许多问题稍揭开一条缝就能要了人半条命去，屋内的呼吸声带着浓重的鼻音，被太多情绪裹着，每一种都能强烈的能把人活活吞了。
“下次你如果再有类似的想法...”于准哑声开口，收紧的手臂分明的颤抖着，“干脆先杀了我。”
心头猛地一跳，我想要看着他，却被紧紧捆缚着动弹不得，“不会了...再不会了。”
于准像是没听到我的话，音调徒然变低，自言自语似得轻声说，“因为我也不确定，我还能不能熬过下一个四年等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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