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卿月就这样静静地盯着窗外的景象，看了许久。
直到汪展棋推门进来，叫她吃早饭，她才意识到天已经亮了。
汪展棋看到工作台上亮着的台灯，有些诧异：“你不会，昨天晚上就在这儿了吧？”
“嗯，来看日出。”叶卿月随手拿起一片吐司，啃咬了起来。
汪展棋迟疑，然后朝着叶卿月眼神眺望的方向去找：“看日出？”
见叶卿月没有接话的意思，汪展棋就换了个话题：“国际设计师大赛初赛的参选礼服成品已经出来了，我今天就去取。”
“我觉得，不够好。”经过一晚上的思索，关于这个比赛，叶卿月有了新的想法。
“什么不够好？你不是还没看到成衣吗？还是你觉得自己的设计有问题。”汪展棋一口气吞了一个包子，塞着嘴巴说道。
叶卿月抬头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个样子有点滑稽，差点脱口而出：你能不能淑女点。
转念一想，他还真的没办法“淑女”，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汪展棋看着叶卿月一会儿深沉也一会儿大笑，一头雾水：“大早上吃错药了，还是昨天熬夜熬傻了？”
“衣服你先帮我取了放这儿吧，我看离大赛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我想试试看有没有其他的可能性。”叶卿月认真工作起来的时候，真的是很有魅力。
“拜托，我的大小姐，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过分追求完美？”
“这件衣服也是你呕心沥血了几个月才做出来的啊，哪里不好了，处处都是细节，哪哪都是良心啊。”汪展棋规劝道。
他不是不知道叶卿月想做什么，也知道她急于求成的目的，只是他不想看着她这么逼自己。
况且，一件参赛作品，想要尽善尽美，势必要经历无数次的打磨和整改。
而距离初赛，仅剩下十几天的时间。
别说是她叶卿月，就算是老师宁安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一件作品，也并非易事。
更何况叶卿月的目的不只是要完成，还要通过这件作品，被大众认可，被业内肯定。
这个挑战，任谁看来，都难以完成。
“不是不好，是不够好，我想要的，是能够真正表达我自己内心追求和体现出自己设计理念的东西。”叶卿月说着，浑身充满了战斗力。
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想要追求一个东西到极致了。
这些年，她总是在隐忍，在等待，怕失去也不敢期待。
渐渐地，她也逐渐忽略了自己，渐渐迷失自我，只剩一句躯体在这个世界上负重前行。
但今天，她突然想做回自己，找回那个曾经也会为了一件漂亮衣服而发出感叹的自己。
而这个动力，也成为了她要做的这件礼服的设计理念：找回丢失的自我。
汪展棋看着叶卿月，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叶卿月这次是势在必行了。
“那好，我帮你。”汪展棋虽然学艺不精，但打打下手的能力还是有的。
叶卿月本能的想要回应：好。
但是突然想起来她昨晚才答应陆景渊，最近这段时间尽量避免和汪展棋接触。
思索再三，她还是拒绝了。
“为什么？难道你觉得我不配？”汪展棋瞪大眼珠子，叉着腰，直勾勾地盯着叶卿月看。
“不是，我是想自己完成这件衣服，独立完成，不依附于任何人。”叶卿月真诚的说道。
她知道汪展棋这个人，如果被他知道，她是被威胁才刻意避开他，他一定会伤心难过。
所以，她选择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也行，不过你有需要随时叫我。”
“既然这里不需要我，那我也不能闲着，最近这段时间我会多去参加一些晚宴，看能不能给你接几个大单子。”
汪展棋也立下了豪言壮语，毕竟他是想要跟叶卿月并肩作战的。
但她不允许，那他就退而求其次的用另一种方式来实现。
“那预祝汪总凯旋而归？”叶卿月端起一杯豆浆，示意汪展棋碰个杯。
汪展棋也立刻回应，然后将杯中的豆浆一饮而尽。
只是等他喝完的时候，才发现叶卿月根本一口没喝，全程把他当傻子。
“叶卿月，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蛇蝎心肠了！”
时间就这样两人的吵闹声中一点点流逝，转眼已然到了吃饭的时间。
汪展棋说是汪母叫了他回去吃饭，所以就先走了。
偌大的工作室，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叶卿月浏览了一眼外卖，实在没有什么想吃的，就打算等等再说。
然后，她走进会议室，盯着自己做出来的这件国际设计师大赛的成衣，若有所思。
干净利落的剪裁，简洁的轮廓，加上亮片的点缀。
修身的线条以及动感的裙摆，让这件看似朴素的鱼尾裙，因为恰到好处的闪光，而变得令人惊艳。
单是放在这，就有种让人流连忘返的美，确实不失为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可是，这样的衣服，也只能称之为艺术品，提升了价值，却丧失了它的功能属性。
它不再会因为模特恰到好处的身材，而凸显出更多的魅力来。
这样的衣服，设计出来之后，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叶卿月的这段伤感不是没有源头的，在设计这件作品之前，她不停地去看各个设计师们举办的秀。
一直试图学习他们，如何高频率高质量的去完成一场又一场的服饰盛宴。
而这件衣服，就是透过这无数场秀而获得的灵感。
只是，她一直都无法真正为这件衣服命名，或者说这种窃取而来的美，她无法占为己有。
所以，这一刻，她拿起工作台上的裁布刀，意志坚定的将这件金光闪闪的礼服捡了个粉碎。
“勇敢，才是迈出下一步的关键。”叶卿月满意的带着剪刀离开会议室。
站在玻璃门外，看着那件被剪刀捡的十分破碎的礼服，叶卿月觉得，和她没有什么不同。
被精心设计过后，以精美的模样出现在大众视野之中，最后却被那份心中的美好期寄而摧残的体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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