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烟孑然一身，缓缓走进厂房里。
厂房二楼，周围有一排仓库，时烟不清楚有多少人。
她站在厂房中间。
身后响起一阵巴掌声，时烟转过身去，视线顺着声音看过去。
欧阳岚从二楼水泥台阶上缓缓走下来。
她穿着高定衣服，简单裁剪不失设计，高跟鞋落在地上铿锵有力。
欧阳岚嘴角笑着，目光打量着时烟，眼眸里有几分钦佩，“没看出来，你还真是有这个胆量。”
欧阳岚缓缓看向她。
“出乎我的意料。”
时烟不卑不亢，素白着一张小脸，眼底坚韧。
她直接迎上欧阳岚的目光，“卫言呢？”
“别着急见他，我们谈谈条件如何。”
光影错落，明暗在水泥地上留下一道道阴影。
“我要看到卫言。”
欧阳岚听着她说这句话，还是头一次如此直面感觉到时烟身上的根根倒刺。
“行。”
欧阳岚让人带着卫言过来。
卫言被一番严刑拷打，浑身都是血，撑着一口气看到时烟那一刻，他彻底崩溃。
“姐，你怎么来了？姐，你，你走！”
血迹模糊卫言的视线，他头脑发晕，却仍旧能认出来时烟的脸。
这张脸忽明忽暗，他拼尽全力看清时烟的模样。
下一秒，时烟突然走过来捧住卫言的脸。
她的宝贝弟弟哪里经受过这样的苦？
他小时候受的那些苦已经够让人心疼了，时烟忍着眼泪，心里在滴血。
卫言无声摇着头，“姐。”
不用管我，我烂命一条，死了也没关系。
你不一样，你有光明的未来，你有宋予宸，你还有很多事没做。
他的眼神在祈求。
祈求时烟不要管他的死活。
可是时烟是什么样的人，卫言比任何人都知道，都清楚。
他越清楚越害怕。
时烟回头看向欧阳岚，“你赢了。”
时烟一开始在赌，赌关锋是敌是友，可她忽略了欧阳岚的能力。
她装疯卖傻，手上竟然还有这么多精明能干的下属，这是出乎他们预料之外的。
时烟犯了错就认。
不过不代表她会坐以待毙。
“难得从你嘴里听到这句话。”
欧阳岚的得意从每个毛孔里冒出来，她不想藏，也不想演。
“好，那我们现在坐下来谈谈条件。”
“你手里有多少那些人的证据？”
说起来这句话，欧阳岚又下意识看向卫言，“如果没有卫言，你觉得你能走多远？你能走多久？”
“不知道。”
卫言是时烟的肱骨之臣，是她的左膀右臂。
如今欧阳岚断了她的翅膀，让时烟没办法往前更进一步。
时烟平静坐在欧阳岚面前。
“你想要什么？”
“全部证据。”
欧阳岚点头看向躺在地上的卫言，“一条命，全部证据，值得吗？”
“我不亏。”
她有一个卫言，以后会有无数个证据需要他的帮助。
时烟将早就准备好了优盘给她。
欧阳岚没想到今天的谈判如此顺利，她让人去调查是不是原件。
“时烟，如果发现市面上还有这些证据，或者你们再乱来威胁我的人。”
“下次，卫言可没有这么好运了。”
时烟冷冷一笑，“下次，你直接冲我来就好。”
时烟开车送卫言去医院。
他躺在车后面，忍着疼。
时烟不动声色说道，“想叫就叫出来。”
听到时烟这句话，卫言终于不再忍着，太疼了，他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时烟听着他一声声喊叫，握紧方向盘。
欧阳岚让打手落在卫言身上的每个拳头，她都要一一记着，一定要恶狠狠地还回去。
医院里，卫言已经进了手术室。
时烟守在手术室门口，她只觉得冷。
卫言因为自己受折磨，她宁愿这些伤在自己身上，这些疼痛他一一受了。
卫言全身多处骨折，恢复需要一定时间。
欧阳岚差点毁了他那双手。
卫言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时烟放心，“姐，我一点也不疼。”
这句话没有什么说服力。
时烟握住他缠满绷带的手，不敢用力。
时烟忍着撑着，终于在这一刻忍不住落下泪来，她恨自己太弱小。
怪自己没本事。
只能一次次看着自己在乎的人被坏人欺负蹂躏。
欧阳岚踩在卫言的身上羞辱，拿他最凄惨的身世，谩骂他的整个家庭。
卫言的那些自尊因时烟存在。
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人还活着，他以后就能保护时烟。
卫言笑，“对不起姐，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拖你后腿。”
“怎么算拖我后腿？”
时烟睫毛上挂着泪珠，她走过去手落在卫言的额头上，“你是不是傻，因为我差点丢了条命。”
“姐，我这条命就是你给的。”
“可我想要你好好活着。”
卫言哽咽。
他从来没觉得能和时烟在一起，从心底也只需要自己陪在她身边就好。
他小心翼翼收起来自己藏在心里的爱，他只需要像个苦行僧一样站在她身边，目睹着她的幸福。
这就足够了。
他不会太贪心祈求上天给他太多爱。
他这辈子是泡在苦水里长大的，卫言对一点点爱，都倍加珍惜。
更何况是时烟呢。
时烟是他生命里的太阳，月亮，星星。
她是他的全部。
为了她去死，又怎么能算爱呢，他这条命永远是她的。
“姐，我努力活下来了。”
卫言尝试着动动自己的手，“我还活着，我还能敲键盘，我的梦想和你都在。”
当然，最重要的是时烟。
他的梦想又算什么呢。
这份情谊，让时烟感动得泪流，卫言一句句哄着，让她不要掉眼泪。
“你肚子里还有个宝贝。”
直到这个时候，时烟才点头承认，她走过去让卫言碰碰自己的肚子，“你有小外甥了，卫言，你一定会是个好舅舅。”
卫言扯扯嘴角，现在笑都变得艰难，“当然，我是个好舅舅，我要让他学很多东西。”
“姐，我想要个小外甥女，像你一样。”
他没见过时烟小时候的模样，只想看看她。
他的爱不动声色又沉重。
是藏在陈旧的灰土之下，风吹过一层又一层，却窥见不到一点爱意。
时烟笑着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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