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又把该说的话对了一遍,把可能发生的情况预测了一下,做到万无一失。
苏南衣和夏染打算出门,最好从城外回来,在城门处能让人瞧见,以此证明,他们的确是从外地归来。
然后再走过街道,去见朱海良。
夏染也问过,会不会太小心了,以前这样的事他们也做过,没如此细致。
苏南衣解释说,此次非同寻常,朱海良的演技太好,而且有官身,工部侍郎虽不是一品大员,但也不算低了,若是有什么差池,后果会很麻烦。
京城重地,官员府邸,可容不得他们放肆。
苏南衣还有一个隐忧,对方能在京城藏身并站稳,可见实力和定力,非那些虾兵蟹将可比。
她把新画的符咒给了夏染,告诉他使用方法。
两人从城外回来,和守城的士兵打了个照面,这才从街市上走过,顺便还给人算了几个卦。
一路到朱府门前,几个小厮正嘀咕着什么。
看到他们来,有点纳闷,又仔细打量,觉得他们穿着气质不俗,也不敢怠慢。
“二位道爷,不知道到我们这儿来有什么事?”
夏染眸子半眯,语气显得颇为高深:“怎么?府里有白事?”
小厮愣了一下,回头看看府门口,出来进去的人并没有什么异常。
虽然府里死了人,但也只是个小厮,哪有给小厮大操大办的,最多就是给家人几两银子,赐一口薄棺都是恩典。
自家老爷一向仁义宽厚,特在小院设了灵堂。
可这……从府门口也看不出来呀。
小厮略一迟疑,又重新打量道士几眼,但转念又一想,也没准是这个道士穿街过巷的,听街上的人说的,这事儿街上都传遍了。
“道长说得极是,这不是嘛,我们有个同伴去了。您是……”
“贫道是来见朱大人的,朱大人曾对小徒说过,夫人有病在身,让贫道前来看看。”
小厮一听这话,顿时更加不敢怠慢:“原来如此,那请道长稍候,小人进去禀告!”
全府上下谁不知道,自家老爷对夫人那叫一个好,好的都没边了,只要说能给夫人瞧病的,不管什么人,花多少钱,老爷都没二话。
朱海良此时正站在夫人院子门口,他站了许久,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个婆子从里面出来,猛地看到他吓了一跳:“老爷?您怎么站在这儿?”
“没什么,我刚到,本来想看看夫人,又觉得这个时间夫人或者在休息,就又不想打扰她。”
婆子心里感动,心说这样的好男人去哪里找,不光是对夫人,对他们这些下人也和善,小厮死了,老爷还给他办丧事,多仁义!
京城这样的都是少之又少!
“老爷放心,夫人醒了,刚喝了药,身子好了些,正在看绣花样子呢,您进去吧。”
朱海良点点头,慢步走进院子。
朱夫人正倚着窗子,翻看着绣花图样,手边还放着未绣完的花,还有一些丝钱和针。
看到他进来,朱夫人合上图样,笑容浅浅:“忙完了?我听着外面怪吵的,怎么了?”
朱海良本没有想好怎么开口,现在听她这么一问,脑子一热直接说道:“小厮,我的小厮死了。”
“哦?是吗?”
“是的,他昨天还好好的,活蹦乱跳的,他还那么年轻,他……”
朱夫人偏头看着他,脸上笑容不改,似乎是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朱海良后面的话,却没办法再说下去了。
朱夫人捻起那根针,带着丝线轻轻刺破布料,语气轻柔地像风:“夫君,人总归有一死,七八十岁的时候老态龙钟,又丑又招人讨厌,相比之下,或许现在死了,人们对他的印象始终停留在他年轻的时候,这岂不是也算件好事?”
朱海良没说话,她自顾绣了几针,又看过来:“你是觉得,他不该死吗?”
朱海良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发出不声音。
四周的空气似乎有些凉,朱海良刚才心里涌动的感受又慢慢冷却。
正无声站着,外面有人来报:“老爷,外面来了两个人,说是您请来给夫人诊病的。”
朱海良回神,他一时没想起来。
朱夫人的脸色也意味不明:“你又从哪里请来的大夫?”
“我……”朱海良想了想,“我去看看再说吧。”
他快步退出去,朱夫人若无其事地继续绣花。
朱海良一边走,脑子被风一吹,也清明不少。
问家丁是什么样的人,听说是两个道士,他心里越发奇怪。
道士?
他忽然想到金光观,又想起遇见云景的事儿,脑子里一个念头一闪,加快了脚步。
到府门口,远远看到一个道士带着一个道童,衣袂飘摆,拂尘微动,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道长,久等了。”
夏染见朱海良,长得真是人模狗样,就是不知道胸膛里的那颗心,究竟是什么东西。
“见过朱大人。”夏染一甩拂尘,还真像那么回事,“贫道接到小徒的信,说是曾与朱大人说起,让贫道给朱夫人看病,贫道本欲去揽州一趟,这一去又不知何时回,所以,就先来府上看看,未经大人事先同意,还请大人勿怪。”
朱海良急忙拱手:“道长说得哪里话来,那日与小公子一见如故,小公子热心善良,实在让本官感动,能请到道长,是本官和内人的福分,道长,请里面说话吧。”
夏染略一颔首,跟着他进府。
苏南衣走在夏染身后,微垂着头,眼角的余光却把周围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上次来是偷偷摸摸,天黑光暗,今日太阳刚刚西坠,还都看得清楚。
先进了前厅坐下,朱海良吩咐人上了茶。
夏染装模作样,也不敢真喝,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玩意儿。
他也不耽误功夫,直接问道:“大人,恕贫道多嘴,这府里,可是有丧事?”
“正是,”朱海良脸上闪过一线不自然。
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况,小厮的死法也不宜让人知道。
“可是在东南方向?”
朱海良一愣。
他起初没在意,现在夏染这么一问,他想了想,对啊,摆灵堂的小院,可不就是在东南方?
短暂的惊讶之后,他又觉得不算什么,刚刚在门口,说不定这老道早向家丁们打听了。
“正是,道长说得极是。”
“大人,”夏染看看周围。
朱海良会意,摆手让其它人都退下。
“道长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夏染捻着胡子:“大人,这话本不该贫道说,世间之事多有复杂,贫道也不想多管多问,更不宜泄露太多天机。只是,贫道觉得,既然小徒与大人认识在先,又特意写信让贫道来,贫道就有责任说清楚。”
“道长,莫非是内人的病……”
“大人也不必紧张,贫道要说的事,的确和朱夫人的病有关,但也不是您想的那样。”
夏染站起身来,往东南方向走了几步,低头掐指算。
苏南衣站在原处没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动一下,心里却暗自好笑。
这家伙装的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
毕竟也是演过很多次戏的老戏精了。
夏染此时回身,表情严肃,语气沉重:“大人,实不相瞒,要想让夫人的病好起来,得先把府里的事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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