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拉过一旁的椅子，在病床边坐下，视线扫过姜宁的脸，眉头微皱，“脸怎么弄的？”
旁边的许云舒身子一僵，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太知道陆沉有多护着姜棠，若晓得是自己动的手，后果不敢想。
只不过慌张的也并不只是她，姜宁也怕，毕竟这事情不好解释。
她赶紧撩了遮挡一些，“刚刚想拿水杯，不小心撞桌角了。”
陆沉似乎是信了，没继续问。
许云舒松了口气，如今陆沉回来，她是骂也骂不得说也说不得，只能找借口离开。
她转身要走，却没想被姜宁叫住，“妈。”
许云舒慢好几拍才回头，“还有什么事？”
姜宁说，“妈，我想吃你炖的鱼，今晚给我做行不行？”
许云舒知道她什么意思，深呼吸两下就嗯了一声。
姜宁笑了，“那我等你。”
许云舒一走，陆沉就转头对着江之行，“江先生工作繁忙，还能抽空跑这一趟，也是不容易。”
江之行看了一眼姜宁，“应该的。”
姜宁刚刚撒谎，江之行没有揭穿，但她自己有点挂不住脸，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江之行又说，“姜小姐没事就好，想来你们这边还有很多话要说，我就先走了。”
他转身从病房出来，朝着电梯没走几步又停下，犹豫一下，将手机摸出来，拨了个电话出去。
病房里。
姜宁拉着陆沉的手撒娇，“医生说要养好久，可怎么办，工作又没法做了。”
陆沉看着她的手指，“没事，你都伤成这样了，不去也正常。”
提到受伤，姜宁顺势就问，“安小姐情况怎么样，今天她父亲过来看我，说她伤的挺严重的。”
陆沉把被她握着的手收回来，“是挺严重。”
他问姜宁，“你们俩一起吃的晚饭？”
姜宁一惊，“啊？”
陆沉说，“要不然怎么车子一前一后都出现在那里。”
姜宁赶紧笑了，“我没跟她约，应该是凑巧碰上的吧，我也挺奇怪的，当时看你怀里抱个人还吓我一跳，没想到是安小姐。”
她说的是车祸现场的场景。
陆沉点头，垂下视线看着自己的手，声音放轻，“清清给我打了电话，让我过去，我还没赶到她就出了事故，我不知道你在，所以才先去把她救出来。”
姜宁一愣，“安小姐给你打了电话？她让你过去的？她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
陆沉闭了闭眼，安清在电话里说她看到了很可疑的人，正在开车跟踪，但是对方车子开的太快，她追不上，叫他过去。
原本这段时间陆沉就在查一些事情，只以为是她那边发现了什么线索，想也没想赶紧驱车赶去。
可谁知车子刚开到近处，那边车祸就发生了。
姜宁张了张嘴，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不过很快又恢复了过来，“这样啊。”
她又嘟囔，“她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了说没说？”
陆沉缓慢的摇了下头。
姜宁暗自吸了口气，嘴唇抿起，摆出一副可惜的表情。
可天知道她现在多么的庆幸。
她知道安清是什么意思，她跟安清谁都不是好东西，她算计安清，想在那场车祸里弄死她。
可安清心思也并不单纯。
她应该感觉出自己想弄死姜棠了，所以把陆沉叫过来，想让他亲眼看见。
姜棠死了，又把她给除了，那他身边也就只剩她。
在病房里坐了一会儿，又来人了。
是程总和陶特助，跟上次差不多，俩人又是拎着大包小包。
程总一看见姜宁眼泪都要出来了，“小姜啊，你要不去寺院拜一拜呢，最近怎么了这是，前面还没好，怎么又来这一遭？”
姜宁尽量摆出和他们相熟的姿态，“最近就是倒霉呢，我自己也上火。”
陶特助把果篮放在一旁，鲜花递给陆沉，“来的路上，我和程总听说是多车连环追尾，很多车都挤成肉饼了，吓死我们了。”
他又说，“以后你还是别开车了，让你家陆总给你雇个司机。”
说完他还转头调侃陆沉，“别说司机，估计以后都是陆总亲自接送你上下班。”
陆沉就仿若没听到，花束拆开，一支一支插进空着的花瓶里。
姜宁转头看陆沉，笑得眉眼弯弯，“当时在车祸现场，我是第一辆追尾的车嘛，就稍微有点时间，赶紧从车里爬了出来，趴在那个马路边，后来他看到我，整个人呦，他当时怀里还抱着昏迷的安小姐呢，差点就把安小姐给扔出去了，直接冲我扑过来。”
说到这里她没忍住笑出声，“我第一次见到他那个模样，吓人的很。”
陶特助捂着胸口，故意摆出一副受不了的模样，“你都这样了，还不忘了秀恩爱，这一刀给我捅的。”
程总点着头，不过脸上是放心的模样，“还有心情说这个，看来这就是没大事儿。”
陆沉转身过来，花已经都弄好了，他说，“你们先聊着，我出去一趟。”
姜宁赶紧抬头看他，“是去看安小姐吗？”
陆沉说，“我出去抽支烟。”
他从病房离开，径直朝着ICU区域走去。
安清现在还在里面，没有脱离危险。
她伤的比较重，上到胸骨肋骨下到双腿，这些结构性的骨骼几乎就没有完好的地方。
她的车在事故车最中间，几乎被夹成饼。
医生说她在那样重大的事故中还能留有一口气，已经算是幸运。
到那边的时候看到了安老先生，他靠着ICU对面的墙壁坐在地上，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毫无生气。
陆沉叹了口气，过去把他扶起来，“安叔叔，振作一点，你可不能垮，要不然等清清出来，你让她怎么接受？”
安老先生转头看陆沉，好一会儿才抖着嘴说，“这可叫我怎么活。”
陆沉握住安老先生的手，“没事的，肯定会没事的。”
老先生抹了把脸，“叫我怎么跟她妈交代，她妈临终的时候再三叮嘱让我照顾好她，这才多久，她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说到这里，他声音哽咽了起来。
陆沉转头看着ICU室的大门，想了想问，“您今天去看姜棠了？”
安老先生啊了一下，“就是去看了一眼，待了一两分钟就过来了，我怕医生找我，我不在现场，耽误事儿。”
说到这里，他用力的握了握陆沉的手，“好在她伤的不重。”
陆沉等了会儿才说，“我今天去了交警队，看了那一段的路控。”
安老先生赶紧问，“怎么样？事故原因调查出来了吗？”
陆沉缓慢的摇了下头，“多车连环追尾，查起来没这么快。”
老先生眸色又暗了下去，不过还是问，“看监控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陆沉不知该如何说，监控不全面，最初能看出来是姜棠那辆车先追的尾，似乎是在开斗气车，前面那辆车跟姜棠的车一前一后开了好长的路段，俩人抢路，而后那车突然急刹，应该是想要别姜棠的车，但姜棠车速不减，直接怼了上去。
监控里也能看到姜棠受了伤，艰难的从车上爬了出来，再然后就是后边的车追尾上去。
至于安清的车，她并没追尾，她其实急刹了，但是后面的车速过快，撞上她的后，又推着她的车前行一段，撞上了前面的事故车辆。
再然后又来了几辆车，叠罗汉一样撞上去。
后面就混乱了，刚过下班高峰，路上车流人流都不少，发生这样的事故，大家能帮忙的都围了上去。
人太多，里三层外三层，整个监控画面里全是人，看着很是混乱。
如果只想从监控看出什么问题，没有警方刑侦分析，只靠着肉眼，太难。
安老先生也说不上失望不失望，自顾自的说，“想来也没什么问题，不过就是个意外追尾，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儿。”
陆沉眼底神色深了下来，“是吗？”
安老先生什么都没听到，向后靠着椅背，整个人颓废又苍老，“清清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陆沉赶紧说，“您别这么悲观，只有我们满怀希望，事情才会能往好的方向发展。”
安老先生不说话了，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话。
陆沉陪着坐了一会儿，手机就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赶紧站起身，“安叔叔，我那边还有点事儿，一会儿我再过来。”
安老先生缓了几秒才有动作，只冲他摆了摆手。
陆沉捏着手机走远一点，把电话接了，“爸。”
对面嗯了一声，“在哪？”
陆沉说，“在医院。”
那边等了几秒，“回来一趟。”
陆沉说好，对面直接挂了电话。
收了手机，他回头看一下ICU门口，安老先生依旧坐在椅子上，整个身子向前佝偻，头垂着，了无生趣。
……
陆沉开车回了老宅。
院子里停了好几辆车，看来该回的都回了。
进了客厅，他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父亲，陆振亭。
陆振亭坐在沙发上，头发半白，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大很多，但精神矍铄，还挺有气场。
对面的沙发上坐着的是大房和三房一家，三房带回来的是小情人和私生子。
等陆沉进来，陆振亭转眼看了他一下，“医院那边怎么说？”
陆沉过去坐在他旁边，“不严重，休养一段时间就好。”
然后他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振亭视线落在三房那小私生子身上，“你是说什么时候回的方城，还是回的老宅？：”
“都有。”陆沉回答。
陆振亭说，“前两天回的方城，去寺院祭拜了一下，至于老宅这边，我刚到。”
他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那私生子，“这哪位，阿景生的？”
小娇妻面上有点挂不住，把孩子往怀里搂了搂，又朝陆振光身边凑了一下。
陆振亭笑了，“哦，想起来了，你三叔又啃了一把嫩草。”
他瞥了一眼那孩子，“挺小的，跟孙子似的。”
这话也不知道骂的谁，弄的陆振光面上也不太好看。
他说，“二哥都两三年没回来了，今年怎么突然不打招呼的就来了？”
“今年啊。”陆振亭声音淡淡，“听说公司内部有变动，过来瞅瞅。”
他手里还有一部分陆家公司的股份，加上最近姜棠从三房这边也拿了不少，公司里构架明显有变动，他因此回来倒也说得过去。
话题聊到这里，作为大哥的陆振肖就开了口，“是有变动，老三不在公司任职了，但他还有股份，每年拿分红。”
这次陆振光没闹，就绷着一张脸，不太高兴。
陆振亭点点头，“老三志不在事业，现在娇妻幼子，想回归家庭也正常。”
他话说完，小娇妻怀里的孩子不知怎么就开始哼唧，最后直接哭了出来。
陆振光赶紧把他抱在怀里，“怎么还哭了？”
小娇妻压着声音，“都是陌生人，可能害怕吧。”
陆振光抬眼看了下陆振亭，“二哥还有别的事说吗，没有的话我们就走了，孩子胆子小，可别给吓着了。”
陆振亭说，“知道孩子胆小就别带回来，养了这么多年了，还什么场合能带什么场合不能带都不知道？”
这话说的陆振光面色一涨，张嘴就要反驳。
陆振亭面无表情摆手，“赶紧走吧，你那孩子哭得我头疼。”
大先生陆振肖也说，“行了行了，可别让这孩子哭了，没什么事，赶紧回家吧。”
陆振光抱起孩子拉着小娇妻气，哄哄的就走了。
他人刚出门，陆振亭就冷笑，“真当谁眼瞎，看不出他在孩子大腿掐的那一下，真想走就别过来，演这出戏有什么意思？”
门外的人肯定是听到了，陆振光身形一顿，然后快步离开。
陆振肖叹了口气，“都这么多年了，你跟老三还是见面就呛，半辈子都过去了。”
“岁数是过去了，事儿都过不去。”陆振亭说完缓了口气，然后站起身，“我就是回来瞅瞅，没别的事儿。”
他叫上陆沉，“行了，我们去你那里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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